“我倒是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邰冰主,我们都知道挚启向来与偌寒涧亲厚,但你也不该如此偏袒于他。”
“那土峰令就交给你们厝叶园吧!”
面对萧棱的质疑,邰笙冷着脸直接取下土峰令递了过去。萧棱脸色一阵阴晴不定,犹豫了许久之后却没有接下令牌。
邰笙怒哼一声又在所有人身前转了一圈,但没有一人敢揽下这个沉重的诱惑。
“怎么?刚才吵得最凶,这时候又缩了?
“事关重大,若是非要交给某个宗门保管,我倒是觉得雾隐山才是最好的选择。”
萧棱仍然不死心,宁可土峰令不落入厝叶园手中,也不愿挚启将其带走。他将希望寄托在不参与无忧殿之争的雾隐山身上,倒是让本来没打算发声的屠乌有些意外。
“我们来此只是传递消息,其他的事并不打算掺和。”
“这可是关系到修行界生死的大事,难道雾隐山打算置身事外?”
“如果需要我们出面,自然会有圣令传来。”
“你们!”
屠乌搬出圣令,萧棱立马没了言语。这几年雾隐山声势正隆,圣令得以在修行界畅通无阻,如今对各大宗门已经有了很强的威慑力。
“既然没有人愿意接手,那就还是交给挚启吧。”说罢邰笙将土峰令交还。
“明日我会亲自送他离开ez城,你们约束好门下弟子不要耍花样。要是让我遇到了,别怪我以大欺小不留情面。”
雾隐山,偌寒涧,再加上一旁没开口的伏凌川和玄杳嵊,萧棱等人知道今夜已经讨不到好。几人意味深长的看了挚启片刻,随后悄然离开了小院。
此时月色正浓,ez城正处在一个月以来最安宁的时刻。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邰笙领着众人离去,在城中央最高处的塔楼上,三个模糊的身影再次出现。月光倾泻到塔楼上,才让两男一女的形象清晰了几分。
三人都是一身黑衣打扮,为首的男子颧骨极高,目光中略显凶戾。另一位男子颇具书生气,却有满脸的胡子。唯一的女子相貌极美,但眉宇间带着一丝幽怨。
“跛面,这就是你说的大戏?”
“只是场序幕而已,莫非你以为这些宗门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他将五行令牌带走?”
“非要让他和整个修行界为敌?”
“怎么会?你看这不是还有好几个宗门站在他身后?他们便是我们接下来的目标。”名为跛面的男子笑了起来。
“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何求,你只管乖乖听命便是,你早已不是百年前的你,南朝江湖已经与你无关。”
“好了,我们在ez停留得太久,是时候离开了。”
唯一的女子开口,两人停止了争执。三人看了一眼已经进入城东另一个的院中的挚启等人,飞身没入夜色中不见了踪影。
“多谢陆将军相送,日后必定带着美酒到临安致谢。”
“有酒什么事都好说。”
在城东一处僻静的小院前,陆恒向挚启辞行东去,这位数次为他奔波的军中大将又一次失望而归。
挚启轻叹一声步入小院,陶真早已被一众偌寒涧的姐妹拉倒一旁,屠乌与郭昇、季芸三人聚在一起,他正要走过去却被邰笙叫住了。
“你随我来。”
两人前后脚走入屋中,姜灵已经在等在桌旁。三人围坐着开始喝茶,一杯接一杯的只是喝茶。直到挚启都感觉酒醒了,却依旧没有人开口。
“姑姑和师伯没有什么要说的?”
“我们在等着你说。”
“当年事态紧急,不得已才选择诈死避世,并没有故意欺瞒你们的意思。”
“你这点小伎俩瞒不住我们,说说你到蜀地之后的事。”
挚启没想到一点小心思直接被邰笙点破,哂笑一声之后将十年的过往缓缓道来。
对于蜀地的经历,除了浮生院之事,挚启并没有多少可隐瞒的。由于袁冰这些年一直苦修不出,偌寒涧的前辈修士也不多,邰笙二人对于蜀地的了解也仅仅限于一些典籍与传说。
初次听到人魔与九幽之森中的种种奇异之处,两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尤其是其中灵兽遍布,甚至还有白讙这种闻所未闻的神兽出没,更是让从未领略过的二人满心向往。
不过当挚启说出玄家的诡异以及与人魔的联系时,邰笙才意识到袁冰闭关的这些年,她错失了许多身为一派之主应该知道的东西。
“玄家的事我恐怕是众多宗主中最后一个知道的。”
“只要人魔不越过蜀地三郡来到南朝腹地,多数人都不愿提起他们。”
“这倒也是,即便我现在知道了玄家与人魔的勾当,但也没有要上门问罪的想法。”
“在乱世中让人心怀天下,的确苛刻了些。”
“这个命纹也是蜀地所得?”
“西行结识了好几位前辈,但他们不会为我出头,所以明日还要劳烦师伯多照顾。”
“你打算去哪?”
“师伯送我过江即可。”
“你的来历大家都知晓,我劝你听他们的,直接去临安。”
“有些事避不开,不过我一向命大,想来这次也能活着挺过去。”
“夭夭呢?你什么打算?”
“我想让师伯和姑姑带她回若寒山。”
“舍得?”
“这些年她跟在我身边经历了不少苦难,此次南行凶吉难料,不该再让她涉险了。”
“这个你得自己跟她说。”
挚启从屋中出来时夜以近午,院中聚集的众弟子已经散去,屠乌几人也被他们安排住了下来。
挚启越过几个房间,在一处透着熟悉气息的屋子前停了下来。正准备叩门,门却从里面开了。
“师兄进来吧。”
陶真似乎早就猜到挚启会来,桌上摆着的两个茶杯一直满着。她将微凉的茶水换过,坐在了挚启右侧。
“我明天准备南下。”挚启喝了一口茶轻声道。
“回汤溪镇?”
“嗯,十年未归,是该去拜祭下。不过我打算一个人回去。”
挚启没有看陶真,但却感觉到她握着茶盏的双手抖了抖,紧接着屋中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我懂师兄的意思,会跟着姑姑回若寒山。”
“你……”
挚启准备了大段的说辞来说服和安慰陶真,却没想到她只是安静了片刻之后便接受了他的决定。
挚启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陶真却将一个精巧的布囊推了过来。
“那年在罗冈山深处的小院中发现了鸢尾花心中欢喜,便在浮生院耕作之时也种了些。后来离开底层,就将它们制成了这个香囊。此去凶险,我不能随行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把它提前交给你了。”
挚启接过香囊凑到鼻尖嗅了嗅,的确是那座小院中蓝紫色花朵的味道,还夹杂着丝丝女子的清香,显然陶真一直贴身藏在身边。他将香囊收入怀中,陶真努力保持平静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
“柏渊师兄和千影师姐留下的信中,提到了福漳郡建宁府建安县一处叫柏家湾的地方,嘱咐我们有空前往照拂一番。师兄若是途径那里,不妨替师兄师姐去看看。”
“我记下了,可还有什么交代?”
“师兄一路保重,这些日子我有些乏了,明日就不送师兄了。”
“那、那你早些休息吧。”
挚启从陶真房中出来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若不是怀中香囊提醒着刚才并非虚幻,他都不敢相信两人的告别竟是如此平静。
十多年的时间两人都已经习惯了彼此相伴的日子,却没想到归来便是分别之时。挚启连连叹息着缓步离开,没有听到屋中隐约的抽泣声。
第二日一早,挚启出现在院中时,屠乌三人已经早早的等在了这里。
三人见到挚启的装束,已经明白了他的打算。三兄弟再次紧紧的抱在一起,无声诉说着短暂相聚中还未言尽的情谊。
“真不与我们一同回临安?”
“如今你风头正盛,我不想坏了你的名声。”
两人相视一笑算作告别,挚启转而来到了季芸跟前。
“季姑娘,当年之事是我太冲动,我一定会翻遍典籍找到医治令尊的方法。”
“你……”
听到这段熟悉的话,季芸顿时愣住了。她依稀记得当初解除化灵丹之毒,从萧棱祖孙手中将自己救出的那位前辈,也曾这样说过。
莫非那日为自己的自由舍身一战的,竟是眼前这位与她有着错综复杂联系的仇人?
“准备好了?那我们走吧。”
邰笙突然从屋中走出,看了一眼几人之后拉起挚启腾空而去,甚至都没有给季芸留下追问的时间。
她怔怔的望着天空中远去的身影,脑中再次闪过两人的一幕幕过往。
城中的众多宗门并没有放弃对挚启的追逐,即便见到邰笙领着他虚空飞渡的身影,仍有人在地面上呼喊着朝南而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来到大江上空,将自身远去的背影与江水连成一线,这些人才不甘的望江哀叹。
然而人群中有不少人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点了点头,随后默默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场席卷修行界的风暴离开了千年古城ez,却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