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情不知所起

夏里面色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声音沉稳道:

“这人越是不露破绽就越是深不可测,他目的为何无人知晓,只怕所图不小。”

陆陵川看着夏里嘴角上扬,眼眸里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轻声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若只是奔着你来,不必这般大张旗鼓,杀死赵小茴定有更深层次的用意,我竟不知府里何时藏着这般人物了。”

陆陵川神态虽然严肃,语气却并不缺乏温柔,夏里看向他的眼睛如秋水般澄澈,她若有所思道:

“照如今这形势来看,短时间内是抓不住凶手了,倒不如暂且搁置,让对方放松警惕,他既有所图,迟早还会有所行动。”

陆陵川身体笔直如松,哪怕穿着燕居服也丝毫不减庄重,他眼皮微微垂下,淡定道:

“明面上我不会继续查探,就让府里人以为这事儿不了了之,你也多留心身边之人,小心总无大错。”

夏里微微颔首,轻笑道:“多谢世子爷关怀,我知道了。”

谈完正事陆陵川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看着夏里,声音低沉道:“我同高家大姑娘见过面了,她如传闻中一样,是个端庄贤惠有容人之量的大家闺秀,确实是世子夫人的不二之选。”

夏里眼神闪烁,只当听不懂陆陵川的言外之意,她声音轻快道:

“难怪老太太同大太太回府时那般高兴,既然高姑娘如此出众,这婚事得尽快定下来,待世子夫人入府,这家里又该热闹起来了。”

她面上没有丝毫吃味儿,仿佛发自内心的替陆陵川高兴,而陆陵川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里极不是滋味儿。

他目光深沉的看向夏里,苦笑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单独跟我说的吗?”

夏里侧过身回避着他的眼神,语气平静道:

“除了正事儿,婢子实在想不出其他话说,世子爷若有事只管吩咐。”

陆陵川拳头紧握,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他有些生气道:“你对我就没有丁点男女之情吗?我以为我们之间总归是不一样的。”

若说夏里没有深想过这不可能,出现在她身边的年轻男人不多,陆陵川无疑是佼佼者,可她头脑清醒,只想要能握在自己手里,实实在在的幸福,从不做白日梦。

她目光坦诚的看向陆陵川,面色不变道:“多谢世子爷厚爱,但婢子身份卑微,不值得您如此用心。”

陆陵川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脸平静道:“值不值得我自有考量,感情之事本就无法自控。”

夏里听了这话,并不觉得感动,只想到会有无尽的麻烦随之而来,她眉头微蹙道:

“感情太过虚无缥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了也就那样,世子爷不缺红颜知己相伴,娶了世子夫人,您还可以纳妾,环肥燕瘦任君挑选,我真不算得什么。”

陆陵川眼神充满悲伤,他不死心道:

“若我想纳你为妾呢?我知你心高气傲,我可以给你贵妾的身份,将来也可以偏宠与你,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夏里下意识退后一步,她摇头拒绝,语气坚决道:

“此事万万不可,婢子不愿为妾,也绝不会同任何人分享夫君,若是遇不到那样的人,宁愿独身一辈子!”

陆陵川面露错愕,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他表情微敛道:“你如今还小,想的太过简单纯粹,我今日所说的话,不需要你立马给出答案,待过几年依旧作数,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夏里想要再次回绝,想告诉他自己不需要考虑,可对上陆陵川那仿佛藏着无数悲痛的眼神,实在说不出口,她只得委婉道:“婢子如今只想好好伺候老太太,日后脱了奴籍过自在日子,旁的不会考虑。”

陆陵川微微颔首,声音沙哑道:

“你只管放宽心,我不会强迫你,之所以说出口,是想告诉你,我同高姑娘相看实非我愿,处在我如今的位置上,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我为数不多的真心既交付与你,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你也不必有负担,瞧着你过得开心,我才高兴。”

说罢,不等夏里回复转身便走,那背影好似是亟待要去找一个宣泄口平复,以免在她跟前露出端倪。

屋门敞开着,有夜风吹了进来,夏里打了个寒颤,忽听得香薷在她身后幽怨道:

“你可知方才你伤透了世子爷的心?我实在不懂,你傲气什么,凭什么如此轻贱世子爷的感情。”

夏里猛的回过头来,眼神锐利的看向她,语气冰冷道:“你在偷听我们谈话?”

香薷眸光闪烁,她不服气道:“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算不得偷听,你为何要辜负世子爷?”

夏里冷冷盯着香薷,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毫不客气道:“关你什么事?难不成是个男人对我示爱我就得点头答应,倍感荣幸?你的感情廉价,并不意味我的也一样。”

香薷压下心头火,面露委屈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错过世子爷这般好的人,你到哪再找个去,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夏里似笑非笑道:“那这福气给你好了?”

香薷只觉她那笑容异常刺眼,语带不忿道:“人跟人之间不能比,你给我也无用,你果真想好了要同世子爷离远些?”

夏里面无表情道:“我身体都没发育成熟,作甚迫不及待去嫁人?还要给人作小,同旁人一起分享男人,简直可笑至极,我要什么做什么都必须我自己说了算,旁人的话都不好使。”

香薷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姑娘家及笄嫁人实属正常,世子爷又不是贩夫走卒,岂能任她挑拣,两人理念不合,连话都说不到一处去。

香薷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你日后可别后悔,嫁给平明百姓为正妻又如何,要么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吃苦,要么给权贵当牛做马,还不是低人一等。”

夏里轻笑着摇头,不欲同她多说。

“你管好自己的事情便罢,我不用你操心,将来你若当了权贵妾室,路上碰见我了,多给我些赏钱就成。”

香薷秀眉轻拧,这话似是好话,听着却有些别扭,她也不知是哪里不对。

“你总是这样有主意,我说不过你,你也累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夏里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今夜不是她当值,若不是陆陵川过来,她早就回去歇着了,这会儿回去倒也不晚。

眼看着新年将至,府里的大红灯笼都挂上了,瞧起来格外喜庆,谢嬷嬷特意求了恩典,她们祖孙俩可以回后巷宅院守岁过年,老太太虽只给了几日假,夏里却很知足。

她特意托巧荷准备年夜饭食材,巧荷天天跟这些打交道,处处想的妥帖周到,夏里也能省些心。

府里年夜饭及正月待客的席面都是由大厨房那边准备,老太太少不得要出席,所以小厨房这里反而轻松起来,只需准备着清淡些的小菜,偶尔给老太太换个口味便成,到了第二日夏里忙完以后,便去巧荷那儿看看。

二人虽不常凑到一起玩儿,感情却一点没变,夏里过来时巧荷正给鸡鸭褪毛,夏里看了一圈,好奇道:

“小厨房的仆妇都去哪儿了,怎么这活计只有你一个人干?”

巧荷手脚利索的褪着鸡毛,不甚在意道:“大厨房那头忙疯了,人手不够就把婆子们都喊去了,若不是担心老太太这里使唤没有人在,我也得被他们喊去。”

国公府不比旁的府邸,年夜饭菜品要摆满桌,各色点心酒水更是不能少,且来往宾客都位高权重,不容有失。

夏里轻笑道:“如此看来,你在这里也算是躲懒了。”

巧荷摇头道:“我倒是巴不得过去干活,多少还能学点东西,大厨房掌勺可比我师傅厉害多了。”

这倒是实话,夏里随手拿了个小杌子坐下,一脸温和道:“你师傅这几日没回来当值么?”

巧荷叹口气,压低声音道:“还没回来呢,赵家乱了套了,赵婆子看到赵小茴尸首一下子就背过气去,若不是大夫来的及时,只怕她也得跟着走了。”

夏里眉头微蹙道:“那婆子不是向来不在意女儿么,这回怎么知道难过了。”

巧荷开口道:“谁生的孩子谁心疼,好不容易养那么大,还未出嫁就夭折了,不心痛才怪,我看在师傅情分上,总得上门一趟,我去的时候,那赵大桥闹着要去府里要说法,说是他妹子不能白死。”

夏里冷笑道:“他哪是为她妹子叫屈啊,八成是输光了银钱没的还,想去讹银子,那卢娘子是何态度?”

巧荷掀了掀眼皮道:“我师傅说他要是不怕死,就尽管去府里闹,赵小茴虽然死了,却也是暗害你的凶手之一,她本就不无辜,赵大桥要是闹上门去,府里主子可不会留情面,这年关将至,他去闹就是在触霉头,岂能轻饶。”

夏里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她要上前帮忙干活,巧荷忙躲开道:“你那细皮嫩肉的手就别在这里埋汰了,免得弄粗糙了不好做绣活。”

夏里正想说自己没那么矫情,却见巧荷手指又粗又红,好几处都生了冻疮,她眉心微拧,心疼道:“你这手都生冻疮了,怎么也不涂抹冻疮膏啊?”

巧荷看了一眼手指,不大在意道:“我每日都要下冷水,哪能不长冻疮,冻疮膏也涂过,就是便宜的不顶用,太贵了我又舍不得买,等开春天气暖和就好,不碍事。”

夏里没好气道:“怎么会不碍事呢,姑娘家的手指就是第二张脸,生了冻疮是要变形的,且不根治年年复发,有的折腾。”

巧荷有些为难道:“市面上好的冻疮膏太贵了,一盒也不顶用,反正我这双手就是做活计的,难看就难看吧,不打紧。”

夏里站起身道:“你这里有没有羊尾油?我下午空闲,直接给你做冻疮膏好了。”

巧荷惊讶的瞪大眼睛,“羊尾油能做冻疮膏?你莫不是诓骗我吧?”

夏里懒得同她解释,淡声道:“你就说有没有吧。”

巧荷将手上沾染的鸡毛洗净,站起身道:“我这里自是没有的,缺甚我去大厨房那边拿,你直接列个单子出来,我一样样准备齐全便是。”

灶房没有笔,夏里直接拿碳写,写好后两人分头行动,很快就把材料准备齐全了。

夏里先去煅瓦楞子,巧荷将鸡鸭褪好毛后,将从大厨房讨来的羊尾油焯水,然后熬化成油装罐备用。

夏里则将放凉的瓦楞子碾碎、分水加入冰片研磨,两人边干活边聊天。

巧荷对赵小茴之死还是挺关注的,她声音温和道:“世子爷可查出杀赵小茴的凶手了?”

夏里手中动作不停,淡声道:“目前还未查出,没有人看到赵小茴出门,也无人看到有人进她那屋,死的着实蹊跷。”

巧荷面色凝重道:“我师傅说赵小茴害你这事儿必有同谋,她亲口跟师傅说过,只是不知是不是这同谋害她。”

夏里摇了摇头,坦言道:“这事儿不好说,她也不是纯然无辜,如今人已经入土为安,此事只怕查不出什么来了。”

巧荷无奈道:“我师傅知道了会很难过吧,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连个说法也无。”

夏里淡声道:“这事儿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劝你师傅想开些,咱们将这煅瓦楞子粉末和羊尾油调和成膏就行了。”

巧荷赶忙生火,夏里先将羊尾油放入锅里融化,然后按照比例加入粉末,慢慢搅合让二者混合,最后再盛出来放入小瓷瓶中。

“这冻疮膏静置一夜,凝结成膏就可以涂抹在手上了,这次给你做了好几瓶,你别舍不得用。”

巧荷拿着小瓷瓶凑到鼻尖轻嗅,并没有闻到什么难闻的气味,她笑眯眯道:“这冻疮膏真的管用?”

夏里自信一笑,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语气轻快道:

“你瞧瞧我手养的可白嫩?这都是我自己做的药膏涂抹的,旁的功效不敢说,治冻疮绝对好用。”

巧荷也不同她见外,宝贝似的将小瓷瓶收好,笑容满面道:“若是有用,你们家年夜饭我来掌勺,你和嬷嬷直接吃现成的。”

夏里满脸惊喜道:“你年三十儿不当值么?”

巧荷摇了摇头,“不用当值,师傅带着栋哥儿进府当差,大年三十他们娘俩不回去,就在府里过,用不着我守着。”

夏里闻言求之不得,她笑眯眯道:“那我明儿回去将你住的房间也拾掇一下。”

巧荷点头答应,她俩交情深,谢嬷嬷也不是爱计较的,相处起来不必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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