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友看来知道的也不少。”万定军勉强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但眼中的黯淡却是掩饰不住的。
他无意挑战三大势力筑起的权威，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万氏商会这颗东州闪耀的明珠，四周早已是群狼环顾。
万家此刻无疑是处在了东州整个漩涡的中心，即便万定军有意舍弃万氏商会，万家也逃离不出去。
而且倘若万定军陨落，万家又失去了那富可敌国的财富庇护，剩下的如万茜茜等人恐怕反倒会死得更快一些。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没有人会想去试一试的。
“其实这些老朽也明白。”万定军忽然笑了笑。
“甚至我即便踏入第六境，也绝无脱离东州的可能，因为那般结果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山上的仙虽不会在意这些凡俗财富，但他们同样不会在意万家的生死，而且山上有的不仅仅只是仙。”
“山下人想要的则是一个乱局，一个能够颠覆三大势力定下的规则，让他们能够更进一步的乱局。”
“所以无论如何，万家都逃不出去。”
一念至此，万定军不免有些叹息。
健硕的身躯一下子都佝偻了一起来，看上去好像瞬间老了几十岁一般。
这些弯弯道道的东西原是万定军最讨厌也最不屑的东西，可在这几日里他突然将一切都看得很透彻。
原来很多东西错了，并不是他做不做的问题，而是因为他出现了，这便是最根本的原罪。
此时原本还有些云里雾里的陈琦在万定军说完后也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睁大了眼睛，眸光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的思想比眼前一老一小两个狐狸要来得简单多。
今日若无万定军和赵辰之间的这番对话，那他估计永远都想不到这些。
“怎么，不相信？”万定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陈琦能陪侍在一旁，无疑也是起了培养一二的心思。
“不，我相信。”陈琦摇摇头。
于他而言，万定军早已是家人般的存在，没有哄骗他的道理，他对万定军自然也是百分百的信任。
只是，万定军却摇了摇头，“我看重的就是你这般，可令我最不喜的，也是你这般！”
没有主见但有足够的忠诚，若单纯培养死士，那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但如果培养的是心腹乃至继任者，这样显然是不够的。
陈氏两兄弟在修行上的天赋虽算不得太好，但为人处世的风格和实事求是的性格都还是不错的。
早在两兄弟拼死护送万茜茜的父亲逃出妖兽山脉时，二人身上的闪光点便已被万定军所发现。
在三儿子死后，倾注的心血可谓是尽数付之一炬。
在妖兽山脉大闹一场后，万定军可谓是彻底死了心，自觉时日无多的他，也是自那时起便有意无意地开始培养起陈家两兄弟来。
“家主需要我如何做？”
“你应该如何做？”
耳边响起的反问话语，也让陈琦愣了愣。
看着他这副耳提面命的模样，万定军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强压住了心中的躁动，“你是觉得我能永远活下去？”
“为何不能？”陈琦想也不想就吐出了这四个字。
在他看来老家主就是一个传奇般的存在，这次失败也不过是一个意外，有了第二次的机会就必然能够成功。
一旦突破了六境，恐怕他都没万定军能够活得长。
“呵，你倒是会说话。”
深深地望了陈琦一眼，万定军感觉自己都有些被他气笑了，“但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没有把握突破到第六境呢？”
“不可能。”陈琦摇了摇头。
“我从未见过家主失败第二次，过去未曾有过，未来...自然也不可能有！”
“你是不愿相信，还是不敢相信呢？”万定军叹了一口气。
他算是看出来了，因为自己一向亲力亲为的缘故，导致陈琦心中埋下了一颗名为怯懦的种子。
陈琦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顶到最前面去，在掌握万氏商会这座巨轮的通天压力前，他选择的是退缩。
未等陈琦回答，万定军便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
陈琦一愣，不过随即就点点头，“是。”
说罢，便转身走出了门外。
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门外，屋内的二人才收回了目光。
万定军望了一眼在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赵辰，不由得苦笑一声，“倒是让赵小友见笑了。”
赵辰摇摇头。
但看着万定军低沉的脸色。
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陈琦兄想来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万家主莫要放在心上。”
“不说他了。”
此刻的万定军显然听不进去这话，在他看来那并非是陈琦的抉择，而是怯懦之中的回避。
只是万氏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再避又能避让到哪去？
摆在陈琦面前的也不是一张什么都没有的白纸，有供他自由发挥的空间，迟早有一天陈琦还是会回到这条岔路口，做出一个抉择来。
万定军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辰，“赵小哥，我想问问你这枚造化丹能不能长时间储存。”
赵辰沉吟片刻，点点头，“若是施加几个禁制，应当是能的。”
“只是各方势力都不知道这枚造化丹的存在，但老家主想要以身做局，成了倒还好说，一旦失败万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果然瞒不过赵小友。”听完赵辰的话，万定军的眼中不免闪过一丝赞叹。
若赵辰生在万家，那他也无须如此。
走一步算数十上百步，对于一个行将木就的老人而言，属实是太累了。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若是成了那这一劫万家就算是挺过去了，即便失败，也还能为万家留下几个血脉来。
这般结果总要比什么都不做等死要来得强，再说什么都不做也不是他的性格。
“之后万家会放出这颗丹药的消息，小友的名讳我会隐去，但还请小友就此事能为我保密。”
赵辰点点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老家主尽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