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天早晨,天色刚亮,温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迷糊的睁开眼,旁边空荡荡的,昨天傅叙没有进来睡,她睡得不是很好。
打电话过来的,是李倪媱。
温吟吐了一口气,把电话接了起来:“怎么了?”
“妈妈来云城了。”李倪媱:“你是住在学校还是住在外面?听你傅哥哥说,你是住在外面的。”
“我刚到,你来接一下我。”
温吟揉了揉眉心:“你来干什么?”
“吟吟,妈妈过来照顾你。”
“我给你订一下酒店,你直接去酒店吧。”
李倪媱愣住,语气微弱,没有那样的理直气壮:“妈妈千里迢迢的过来,你就让我住酒店?”
温吟冷笑:“你把我到处乱扔的时候,想过我住在哪儿吗?”
她把电话直接挂断。
起身走向外面,门刚一开,客厅里面有一股子烟味儿。
男人坐在客厅,手里还夹着一根烟,面前是电脑。
见温吟起来,头发乱糟糟的,他掐了手头的烟,嗓音略微沙哑:“起来了?早餐吃什么?”
男人的眸底有红血丝,看样子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睡。
胡子也微微的冒了出来。
“我妈过来云城了,我要过去看看她。”
免得她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温吟坐过去:“你怎么一个晚上没有睡?”
傅叙轻笑,嗓音淡淡:“没事儿,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他看着小姑娘的脸颊,轻轻的捏了捏,声音温和了些:“决定了吗?”
“决定什么?”
“你脑子里考量挺多。”傅叙:“你觉得你不能跟我过一辈子。”
温吟咬了咬唇瓣。
“我想跟你过一辈子。”
但也要身体状况允许。
“你想就可以。”傅叙整理她的衣衫:“只要你想,就都能实现。”
“学习进度到哪儿了?”
“大三的快学完了。”温吟微微敛了敛眉目:“学这么快,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傅叙手拉了拉她的小手,细细的摩挲,像是安慰。
“任何时候,你背后还有我。”傅叙喉结滚动,眼神深邃:“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我推开。”
“今天是去做身体检查,我送你过去,我不干扰你去哪里做检查,但你要让我知道结果和治疗方案。”
温吟愣了愣。
忽然意识到,他这话没以往那么霸道,经过昨晚谈话,他这更像是在祈求。
让她不要丢下他。
傅叙的作息其实都是很健康的,很少熬夜,更何况是这样通宵的情况。
昨天……好像有些伤到他。
这个年纪的成熟男人远比她要想的多。
温吟忽的扑进他的怀里。
心里酸酸涩涩,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就是心里头不是滋味儿。
她很不想拖累他,男人都是三十而立,他早就成功了,不论是事业还是生活只会再更上一层楼。
而不是成天操心着她这些小事儿。
傅叙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了?”
温吟情绪其实很脆弱敏感,尤其是在她喜欢的人面前。
“我没有想脱离你。”温吟声音低弱:“我只是不想拖累你。”
“去情报局那边检查,你这边就会轻松的多一切结果我都会告诉你的,顾从澜那边,也可以好好的休息,不用为了我的事情忙上忙下的。”
“嗯,我知道。”
“但我们两个人之间不存在拖累与不拖累的这种说法,为你做这些事情我是自愿的。”
“我希望你能好。”傅叙抱着她:“吟吟,你学着依靠依靠哥哥。”
他抬了抬她的脸颊,笑着看她:“哥哥会是一个不错的靠山。”
温吟笑了笑,勾住他的脖子:“我昨天晚上没想要怎样,可能就是情绪不太好。”
“你昨天晚上就是因为我那些话,所以没有睡觉?”
“不然呢?”傅叙捏了捏她的脸:“老男人看着心如铁石,可却是很容易受伤的。”
温吟昨晚事后想过了。
从南远岛出来以后,人生的路每一条都是自己选的,男朋友也是自己选的。
有许多的客观原因让她觉得不太行,可主观上,她很爱他。
并不想分开。
她也应该要享受那感觉,享受两个人一起共患难,一起携手共进的过程。
“昨晚我考虑出一个结果。”
“嗯?”
傅叙温声温气的说:“就算是你再怎么不要我,我也要你。”
“你要是走了,我上哪儿再去找这么个漂亮小姑娘来?”
温吟笑了起来,抱住了他。
“好想快点好起来。”
也好想这些事件,快一点结束。
傅叙:“我送你去见阿姨,然后再去体检,哥哥陪着你。”
“好。”温吟:“在不耽误你工作的前提一下。”
“不耽误。”
……
过完春节,二月份中旬,天气还冷,家家户户都用烤火炉,容易出现失火事故。
“滋滋——”对讲机里传来简短的汇报:“西城小区五楼发生爆炸,确认死亡人数两名,于我局在职人员,具体情况正在进一步侦查中。”
……
刑侦支队。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
空调底下,坐着一位小女孩儿,正在做作业,约莫八岁。
外边儿,警察看着小女孩儿,低声说:“李局,死的是她的父母吧?”
李局叹了叹气回答:“是,因为父母的工作性质,她家没有亲戚朋友。”
“可怜啊……孩子还这么小。”
忽然,对讲机又响起:“李局,那边来了消息,发现她父母留下了遗愿,希望我们等她再大一些,接受能力强一些再告诉她死讯。在这之前,会有人管她的。”
汇报的人说:“以及外勤组刚刚查到线索指向,他们应该是因公殉职,是烈士。”
“还有他们留下了一些正在侦办的文件资料,有待核实。”
李局微微敛下眉目:“谁管?如果没人,这女孩儿,我们得管。”
“傅末管啊,放学的时候去接这姑娘,她好像就一点儿不惊奇,还张口就问傅末哥哥是谁。估计这女孩儿爸妈早就跟傅末和她交代好了的。”
“有这事儿?”
“千真万确,但她也确实不知道爸妈已死亡。估计是父母早给她做好思想工作了。”
李局问:“傅末呢?”
“在爆炸现场。”
李局沉吟一声:“叫他尽早回来。”
……
一直到晚上九点。
“咔哒——”一声,大门有人推门进来。
做完作业后就昏昏欲睡的林小小立马抬眼看了过去,进来那人一身风尘仆仆,浑身都有些脏,白色衬衫都染上尘土,脸上也不干净。
“傅队,回来了?吃东西了吗?”有警察问。
傅末抬眼,唇角上扬的一如既往清冽,他不疾不徐的回应:“还没,李局不是让我赶紧回来么?现场实在忙的走不开。”
话刚落下,傅末倏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手,软乎乎的。
他皱着眉头低头一看,一小女孩儿睁着杏眼望着他,她身高就到他小腹的位置。
她眼睛漆黑,看着他软声软气的问:“你是傅末哥哥?”
刚刚她听到那个警察喊傅队了,所以她立马就跑过来了。
爸爸妈妈昨天晚上说了,他们要出远门,要出去很久很久,让她乖乖去找一个叫傅末的哥哥一起生活。
所以今天警察来接她,她理所当然的跟着走了,一点儿没有怀疑。
傅末皱眉,挺疑惑,
小女孩儿说:“你终于来了,我们回家睡觉吧,我困了。”
说着,就拉着傅末的手往外走。她明天还得早点起来上课呢。
“……”傅末脚步顿住,她也拉不动,只觉得他的手有厚厚的茧,和她爸爸一样。
林小小回头看他,黑溜溜的眼睛疑惑的眨了眨。
傅末叹了叹气,微微弯下腰,手掌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里明显有些疲惫和倦意:“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小。”
林小小?
傅末皱眉,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他抿了抿唇瓣,对小姑娘尽量的温和,可语气还是淡淡的:“可是哥哥不认识你。”
小女孩儿唇瓣微张,动作僵住,眼巴巴的看着他,看着可怜兮兮的。
不认识?
她根本没想到哥哥居然这么无情。
她的小心脏顿时凉了半截,可爸爸妈妈交代要跟着他的,他不要她,她就得住桥洞吧。
一双杏眼湿漉漉的,渐渐浮上雾气,下一秒就要哭了的样子。
嘴巴撇着,又硬生生忍着不哭。
傅末:“……”
他沉默半晌后开口:“你等哥哥一下。”
随即,他拉着那警察出去,轻声问:“哪儿来的小孩儿?”
那警察回答:“林队林越家的啊。今天的爆炸案,她父母都牺牲了,你不跟林越最近走得近么?我还以为你知道。”
傅末听言,神色变得敛沉。
他刚从现场回来,林越夫妻俩,死无全尸。
林越于他,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没有林越,就没有他。
曾经,林越说:“做我们这行的刀尖舔血,指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
说着,拍了拍跟傅末干了一杯酒:“傅末,万一有那一天,能帮我照顾一下我女儿么?”
傅末扯唇:“不要胡说。”
“也是。”林越垂眸:“那孩子,看她的命吧。”
“我会的。”傅末忽然说:“万一有那天,我会照顾她长大的。”
林越:“傅末,别骗我,我只能信你。你是我拿命救回来的。我不想让她小小年纪在孤儿院长大,我想让她在家里长大,虽然没有爸爸妈妈这一点和别的小姑娘不一样,但起码她能有个家。”
傅末一口干了酒,笑:“好,骗你我就不得好死。”
……
……
现在他们夫妻牺牲,只留下这么个女儿,还给她早早做好铺垫,估计早就知道他们时日不多,已经为女儿铺好后路。
看着不明真相的小丫头振振有词,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期待跟他回家,期待让他有一天带她去找爸妈……
他喉咙莫名有些发涩,心底里像是堵了一层棉花,有些透不过气。
林小小看着外面,傅末身姿修长,半侧着身和那个警察说话,薄唇紧抿着,一身肃然的冷感。
她心底开始打鼓,小手紧紧握着,他是不是讨厌她啊?
可是爸爸妈妈就让她找他,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去处了。
傅末再次折回办公室时,林小小第一时间暼到,男人回来时候神色似乎有松动,她黑黢黢的眼瞳灵巧的咕噜几个来回,抓着书包背带,俏生生地朝着他跑过来,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仰头看他:“哥哥,你带我回家吧,我会帮你洗衣服做饭。”
语气小心翼翼,乖巧又讨好。
听得人心头一紧,揪着疼。
任谁瞧着,都是挺懂事儿的孩子。
林小小的父母都是缉毒警,常年都不在家,她基本靠邻居照料,或者去寄养家庭。就才八岁。
“走吧,回家。”傅末这么些年裹身于寻常人瞧不着、触不到的残恶世界里,深谙他们这种背负人民责任下的如履薄冰,林队就义,英名只能在内部赋予最高嘉奖,于外,无人知晓。
苦的,无非就是这唯一的烈士之女罢了。
难免心情复杂。
但这份责任,他担的起。
林小小被牵着手,她年纪小参透不了面前大哥哥神色里一晃而过的复杂,但她有自己小小的世界和心思。
爸爸妈妈常有任务傍身,寄人篱下已经是家常便饭,让她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去面对不同境地的篱下生活,谁都喜爱乖巧孩子,温顺、懂事、嘴甜,这可是她讨生活的必备个人技巧呢。
至于以后嘛………
林小小小心的抬头瞥了眼旁边人侧脸。
偏头露出一抹慧黠的笑。
幸好,这回的长期饭票长的好看,像她最近喜欢的动漫里的那只狐狸大帅哥。
傅末眼睛很漂亮,随时严肃漠然,冰冷的像冰,但更给他加了一层带劲儿的禁欲感。
但林小小瞧不出这些,只觉得他长得好看。
……
冬天的晚上有风,凉飕飕的吹。
林小小拿着沉重的书包跟在傅末的后边儿,小短腿又走不快,书包对娇小的她来说,更像是累赘。
傅末弄不懂,现在的小孩儿都背这么大一书包吗?人都能给压垮,本来就矮,这压着还能长高么?
他转头就帮她拎过书包。
林小小弯起眼睛,笑得甜丝丝的:“谢谢哥哥~”
这是第一回寄养家帮她拎书包,别人家,恨不得让她把家里脏活累活都干完。
她对这位像狐狸大帅哥的哥哥好感蹭蹭往上。
傅末开的是牧马人,很高。
林小小迈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