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江顺立道:“殿下,西南地区的水患不断,圣上一直尤为关注。在冬天的时候,已经修建了不少的水坝,阻挡洪水的侵袭。不适合修建水坝的,也都有做好分流,基本上问题不大。唯独这个齐州,问题实在太大了。苍明江水流异常湍急,怕是与其他的江河都有交汇的原因。修建堤坝,一直存在着难度。”
“之前有修过吗?”谢凛问。
“修过,就是都冲垮了。至于接下来怎样修建,还是个问题。现在这个气候,没法当季修建。要是再下一场大雨的话,估计又要冲。”
“可否从根源入手,找到水势湍急的原因了吗?”
“经过我们的这些人多方的考察,齐州作为沿江城池,是多条河流汇集的上游,一旦水来了挡都挡不住。”
“要是在其他的沿岸进行分流呢?”
江顺立微微皱着眉头,:“这个办法也不是太理想,我们也曾研究考量过。”
“不过,王爷也不要心急,倒也没关系。如果不再继续下雨的话,问题不大,勉强能够控制。”
“看起来是需要从长计议了。”
“是啊。殿下,微臣为您安排好了住处,让江玉领着您安顿下来吧。”
“多谢江大人。”
三日后。
京城。
谢凛临走的时候告诉过许倾,临近中秋,五天一次进宫请安。
许倾也没有那么死板,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便进宫去请安一次。
今天,正好是许倾请安的日子。
向皇上请完安之后,许倾顺路去了青鸾殿冷宫,想要去看看云贤妃的情况。
据说,云贤妃自打被皇上扔进了青鸾殿之后,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青鸾殿这个地方,就是云贤妃画地为牢的冷宫,就只有个嬷嬷伺候着云贤妃的一日三餐,平时的时候无人问津。
许倾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看看云贤妃到底什么情况。
她倒是希望云贤妃没有疯,许倾想要问问,关于薛昭的事情。
云贤妃没疯的时候虽然有些蠢,若是提起她偷偷生下的儿子,不可能不露出破绽。
许倾带着露珠,两人走到了苍凉的青鸾殿。
露珠提醒许倾:“王妃娘娘,咱们可得小心着些,别让云贤妃伤到了您。”
“没关系。”
青鸾殿的大门是敞开着的,院子里破破烂烂,杂草丛生,往日辉煌的时候,许倾历历在目。
里面听着有说话的动静……
许倾好奇,迈进殿内看看情况。
只见云翎正低坐在云贤妃的膝下,仔细耐心的给云贤妃喂药,还一边哄着她。
云贤妃满头花白,昔日容色早已不在,带在头上的发冠歪歪斜斜,摇摇欲坠。
许倾依稀记得,这发冠,是她被发落那天所带着的,至今都没有摘下来。
都说后宫吃人,许倾现在相信了……
但她更加相信咎由自取。
云翎回头撞见了许倾目光,为了能让云贤妃赶紧喝药,故意装作没见到她,一心一意的哄着云贤妃。
云贤妃将许倾视作了生人,许倾的存在让她变得不安生。
许倾也没想到云翎会出现在这里……
“你还不快出去,难道是要等到我姑姑生气吗?”
云翎冷冰冰的侧头提醒许倾。
许倾转头便走了出去。
许久之后,云翎从青鸾殿里面走了出来。
许倾回过了身去,主动和云翎打了声招呼:“云大小姐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来青鸾殿了?”
“毕竟是我姑姑,我一直都有来看看,只是这次碰巧让你看到了而已。”
“她病了?”许倾问。
“姑姑她是疯了,平时也不认人。皇上已经完全不管她了,负责照顾她的奴婢也是三心二意。我时常来看看她,毕竟这也是我的责任。最近她有些风寒,我就勤来了几次。”
“你倒是有心了。”
这话,许倾是发自内心的。
自打云翎放弃了谢凛之后,许倾似乎对这个女人没有太大的敌意,甚至觉得她有些可怜。
她是个死心眼儿,一心一意为了云家,就是不知道云家能回报给她什么。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后,云翎失去了从前大半的风采。
“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啊。”
“我爹重病卧床多年,我哥哥是个坐着轮椅的瘫痪。我叔叔之前又因为那样的事情锒铛入狱,虽然现在出来了,但是云家的未来还说不清楚呢,你说……我能好吗?”
“那你也不用总是来青鸾殿照顾,实在不行花钱打点一下,让宫人照顾便可啊。”
说起了这里,云翎再一次深深的叹了叹,仰天远望着说:“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想要熟悉一下这高墙之下金灿灿的牢笼,是什么样子的。”
许倾停顿了一下,有点没听懂她的意思:“你这话是……”
“再过五天,就是皇宫这十年以来的第一次选秀,我已经准备了很久了。估计以后,也要成为宫中人了。”
云翎的话,惊得许倾目瞪口呆。
“你是想要入宫为妃?”许倾惊问。
云翎点了点头……
“你怎么能想着走这条路呢?”许倾劝她道:“圣上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你正值青春年华,又是一身本领,怎么能以这种方式来服侍在君王身侧呢?”
“那不然呢?”
“是有人在背后给你出主意么?”许倾真的想不通云翎为何会走上这条路。
云翎眸光暗沉,但是回答果断:“没有。”
许倾也是出于好心。
但云翎自有自己的想法,也不介意与许倾说一说。
云翎苦笑了一下:“云家现在的情况,谁会冒着风险给我指路出主意呢?你我都是世家女子,有些话与你说来,你或许就会明白。”
“我们生来就不是为自己而活,只是家族的工具。看似最后嫁予权贵,但却更多的是身不由己。如果我能挑起云家的大梁,便不用再走这一步路,安心走官途继承父亲的侯爵之位就行了。但是现在的云家,实在让我心力交瘁。我姑姑,我叔叔,接二连三的对朝廷预谋不轨。云家的烂摊子我收拾不过来,也没有世家公子会愿意娶我。我就只能走这条路,别无选择。”
“可是你才二十岁。你背负着云家的负累,就要画地为牢的把自己圈禁在宫中吗?当你踏进宫门的那一刻,你就没办法再后悔了。”许倾在尽自己所能的劝她,希望她能清醒一点,自私一点。
但是云翎的态度很坚定,甚至于还在庆幸着:“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还能有机会入宫选秀为妃。不然的话,真的没有机会了。这是我唯一的出路,更是摆在我面前唯一的选择。”
“你不会真的以为,入宫就能一帆风顺吧?皇上迄今为止就有十六个儿子之多,更别说是妃子了,你能有出头之日吗?你能像你姑姑云贤妃一样在后宫风生水起,得圣心吗?”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最开始也是和普通的女子一样,后来舞刀弄枪,骑马射箭样样精通。”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附向死而生的躯壳,而不是从前那个有血有肉的云翎。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若是想要看看姑姑的话,我劝你不要惹怒她,因为她的情绪有的时候是不太稳定。”云翎与许倾道别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望着云翎离去的背影,许倾一时间忽而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无助。
露珠不解的问许倾:“王妃娘娘,您为什么要与她说这么多?”
“可能是因为同样都是女人吧,想要劝劝她。但是站在她的立场上来看,这的确是她唯一的一点点出路了。”
露珠天真道:“其实奴婢小时候也幻想过,要进宫当娘娘,奈何奴婢平凡女子,实在是没这个机会。”
“你应该庆幸你是平凡的。因为这皇宫,能让所有的女人失去光彩,并不好过。如果要形容云翎现在的处境有多么窒息,差不多就是长在了密封匣子里面的一朵娇艳美丽的花朵。”
许倾真的为云翎感到不值,也没想到最后她要走一条这样的路。
随后,许倾走到了青鸾殿内。
殿内一片狼藉,许倾迈着步子还要注意脚下。
云贤妃就在一旁坐着,目光紧紧的盯着许倾。
而许倾以同样审视的目光看着云贤妃,努力辨别着云贤妃当下的情况。
刚才云翎说她不认人……
“你看我做什么,我是你的侄女云翎啊。”
云贤妃还是不说话,但也没有躁动。从目光之中可以看出,她的确是神志不清,不认人。
许倾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近,云贤妃注视着她,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让我来看看姑姑的病怎么样了。”许倾小心谨慎的为云贤妃简单搭脉,看看她的身体情况如何。
而后,许倾抽回了手,自是心中有数。
“看来,还真是要喝点儿药才行。”
“王妃娘娘,咱们为何要管她呢?”当着云贤妃的面儿,露珠不解的小声问。
许倾答:“再怎么说,她对谢凛也是有养育之恩在的。我做这些,不过是为了王爷,总不能就怎么看着她一直病下去。”
“再说了,她虽然是罪妃,但是皇帝却迟迟没有废除她的封号,留她位分。估计这么多年来,也是有些真情在。没事儿多来看看,也是替王爷尽一尽恩情,皇上知道了,也不会特意的怪罪。”
露珠也不知道自家王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一会儿咱们去太医院开一些药来,给云贤妃补一补身子。”
“是,王妃娘娘。”
云贤妃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许倾这些话,没什么大的反应。
中午,许倾带着露珠出了宫。
晚上,许野阔来到了王府。
许倾刚刚用完晚膳,本打算出去转转的,许野阔的到来是意料之外。
“你怎么来了?”
“殿下临走之前的嘱托,让我常来看看你,怕你孤单。”
本来无聊的许倾被许野阔这些一本正经的措辞逗得笑出了声音:“怕我孤单?可真会找人呐。”
“问题是……你不是不烦我吗?我就来看看你。”
“现在你看完了吧?”
“连杯茶都没有?”
许倾转头拎起了小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敷衍道:“喝热水吧,假装里面有茶,也差不多。”
“你现在就是如此度日的?”
“那不然呢?谢凛现在本来就不在,我又不像是你们这些品茶之人,像个老头子似的,一口茶恨不得掰了八口来喝。到底是茶好喝,还是难喝得难以下咽,就不好说喽。”
“这些话,你敢和王爷说?”
“那要看他找不找茬儿,要是惹我生气了,照说不误。”
许倾正背对着门,给许野阔倒水。
许野阔突然神情紧张的起身行礼:“末将参见殿下。”
许倾忽而愣住了一下,立马转变了态度,激动的夹着声音转过身去:“王爷!”
结果门口空空如也……
她被许野阔骗了。
“许野阔!你骗我!”
“你刚才不是挺硬气的吗?怎么一听到殿下回来了,又是另一副嘴脸了?”
“他爱我哪一副,我就展现哪一副,你个老光棍儿懂什么啊?”
“对对对,见你在王府如此快活,老光棍儿也放心了。”
许野阔抬身要走,许倾却挽留道:“别啊,既然来都来了,怎么这么着急走?”
“你还有事?”
“坐下。我有事儿要找你分析一下。”
“何事?”
许倾坐下,格外认真的说:“我想让你来分析一下。如果咱们家老爷子说过的话都是真实的,云贤妃和傅传之生了薛昭。那依你之见,傅传之他还会不会惦念着被幽禁在宫中的云贤妃呢?”
“如果傅传之是当初的飞龙帮,以及现在的天明雅玉头目,我觉得这样的人假死了这么多年,隐藏在幕后,不太可能会冒着风险去执着于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身上的风险那么大……”
“可你说的这些,完全是取决于傅传之对云贤妃的感情如何。”
“那你有什么看法?”许野阔反问。
“傅传之能把儿子捡起来,未必会真的忘记云贤妃。”
“你难道是猜测云贤妃和傅传之……”
“但是云贤妃现在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