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表姨说完，顾颂愣了好久。
那是她的裴梓言啊。
那娇气又强硬，嚣张又漠然的裴梓言。
想到不久前那个夹竹桃气息弥散的夜晚，那些口是心非的狠话，像利箭一样被她丢出去，毫不留情地落在裴梓言身上。
顾颂就像一根崩断的弦，捂着脸，不可自抑地哭了出来。
单薄的脊背，像蝴蝶收拢的羽翅轻颤着，好像随时都会破碎。
她觉得自己简直不可原谅。
表姨也没起身过来安慰她，任由她发泄似的哭。
“裴梓言之前是混，但也是真的喜欢你。”
“顾颂，你别不要他。”
此时此刻，这话让顾颂心痛不已，她屏息着艰涩地开口:“可……我上次已经把他推开了。”
表姨眸光黯了黯，只能苦中作乐道:“裴梓言他才没那么容易放弃呢，等他下次再来，你让他滚回来就好了。”
那么难过凝重的气氛，就被表姨这句话轻松打破了。
好像裴梓言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小狗，她只需在他靠近的时候，摸摸他的脑袋就够了。
顾颂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角流出泪来。
表姨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好了好了，你们俩要好好的，我还有事，等我处理完事情再来找你玩啊。”
裴梓言的表姨虽然跟顾颂年龄差比较大，但两人聊起来简直就和同龄人一样，让顾颂也毫无那种面对长辈的压力。
这几天顾颂都在想着怎么去找裴梓言和好。
但她又怕。
她那天晚上说出了那么冷漠至极的话。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错的是她没有相信他。
没有听他解释清楚。
更没有开口问他。
又过了几天，夜里。
顾颂和初栖刚刚下车，顾颂就接到了裴梓言打过来的电话，那个来电显示好像暌违了八百年一样久，惊到顾颂看着手机愣了两秒。
光是看来电显示的三个字，顾颂手都抖了起来，僵了一下，另一只手上的水应声落地，她弯腰作势要去捡起来。
身边的初栖先她一步把水捡起来，冲她抬了抬下巴，“都这么久了，快接吧。”
“我……”
不敢。
直到震动的手机变得平静顾颂也没能鼓起勇气接通电话。
初栖叹了口气，“那先回家吧。”
顾颂点了点头，还有点依依不舍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钟，生怕错过裴梓言再打过来的电话。
可惜裴梓言只打过一个电话过来。
回家躺在床上，初栖突然开口问顾颂:“后悔吗？”
顾颂愣了一下。
不知道她是问刚才没接电话后不后悔，还是问那天晚上后不后悔。
初栖扭过头，顾颂正盯着天花板出神。
“没接电话，后悔吗？”
顾颂毫不隐瞒，“有点。”
初栖扯了扯被子让顾颂盖好，翻身把床头的台灯关掉，房间里瞬间一片漆黑，“快睡吧，晚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颂才有了睡意，才缓缓开口道:“晚安。”
晚安初栖。
晚安裴梓言。
都会好起来的吧。
——
天光微亮，晨曦未启。
顾颂从梦中惊醒，愣愣地坐起身，摸到了眼底的湿润。
她已经很多天没睡过好觉了。
昨天晚上吃过褪黑素才勉强睡着，可现在又被噩梦惊醒。
身边的初栖还没醒。
顾颂轻手轻脚地下床，眼神雾蒙蒙的，没有光彩，像还没从梦境里挣脱似的。
上了个厕所，睡意全无。
顾颂洗完漱出来，初栖已经起床了，连被子都铺好了。
“我们今天去外面吃早饭怎么样？”
顾颂随手把头发扎成个丸子头，对着衣帽间的全身镜照了照，“行啊。”
最近这一个月来，顾颂因为亲生父母和裴梓言的事，她像折了半条命似的，吃不好，也睡不好。
两人收拾好下楼，在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
顾颂百般无聊，拿着手机乱捣鼓，在主页面滑过去滑过来，就是那么巧，她也不知道是哪只手指碰到了联系人那一栏，还直接给裴梓言打了电话过去。
顾颂吓得立马点了挂断。
本以为没事了。
没几分钟，裴梓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顾颂握着手机，还是上滑接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两边皆是无言的沉默，大约过了十几秒，顾颂才开口，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他的名字。
“裴梓言。”
对面愣了几秒才有回音。
裴梓言声音依旧是小心翼翼的，“你，气消没有？”
顾颂愣住了，没想到他一开口问的竟然是这个，一时的惊讶让她半晌没开口说话。
“你要是还生气的话，你骂我，骂到你气消了，你揍我一顿都行，别不理我，别不要我啊……”
裴梓言的声音很软，一点脾气也没有。
顾颂打断他:“裴梓言。”
对面道:“嗯？”
明明心里欢欣雀跃，此刻顾颂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很想说我想你，但到嘴边也只是叫了他的名字。
总忍不住要给他些暗示，来拉近僵了许久的关系。
“我不生气了。”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对不起。”
“那天晚上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么伤人的话，我后悔了，这几天，我很想你。”
我真的很想你。
“我想见你。”
裴梓言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翻身下床，这几天他都住在娱乐厅，随手抓起校服外套出了房间，“你在哪？”
初栖给两人留单独说话的机会，一个人提前先去了学校。
顾颂到约定的早餐店时，裴梓言已经到了，桌上还摆了不少冒着热气的早餐。
这么多天没见面，没说话，顾颂一时间竟然有点紧张，背着书包走过去。
原本还在低头看手机的裴梓言注意到顾颂过来了，收起手机，起身把对面的椅子拉开，还帮顾颂把肩上的书包拿下来放好。
以前裴梓言老是损顾颂，虽然有时候会温柔，但温柔也不过一会儿，他突然变得这么温柔，顾颂还有点不习惯。
“你看看你还想吃什么。”
顾颂摇摇头，看着桌上的一大堆，有粥有包子，不少种类，能吃完都很不错了。
顾颂低头用勺子吃着一碗蔬菜粥。
那天晚上是裴梓言开了一个无聊的头，今天换她开了个无聊的头，“你不吃吗？”
“你吃，我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