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打斗在一起的众人都已经微微显露出了疲态,次使见到他的那些手下几乎已经都身负重伤,成了一个个血人儿,微微眯了眯眸。
他尽力为钟苍和炼药人争取着时间,终于听到身后传来了喀哒一声脆响,他呼号道:“回!”
不过他自己却并没有转身回去,而是留在那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要挡住所有想要同时进入密道口的对手。
他此时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只是机械的挥剑,他的手下们有的趁机往回逃,有的干脆放弃了机会。
“次使!你赶紧离开!”
钟苍并炼药人已经打开了密道口,次使之所以会继续抵抗,不过是因为想让他这些手下逃出去罢了。
他拼了命向前冲过去,将挡在他身前的那些人全都向后逼去,手中挥舞着的剑招愈发精妙,但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林眉在崖壁上看得清局势,暗中做了个手势,底下众人就知道适当地放水,于是次使竟也就拼着这一股劲将他的手下捞回去了几个,被她扔进了密道口。
次使的手里仍旧攥着那一瓶炼药人扔给他的东西,刚刚不愿被他拉走的手下仍旧在和人厮杀,此时面对着往这边逼来的人,次使惨然一笑,将手中药瓶往天上一抛,再挥剑击碎。
辛辣粉末立即在空气之中逸散开来,带着毒性的粉末在逸散开后很快就在空气里变了色,因为这东西逸散极快,有遮蔽身形之能,更兼在这毒雾其中的人往往都会双目刺痛,于是一时之间竟然没人再向着次使来了。
就在这时候,次使本想和这些伏击他们人玉石俱焚,却在后面被人生生拉了进去,然后密道口又再一次被封上,逃进去的几人急忙将密道口守得严丝合缝,不让外面的人有机会进来。
次使本来就是只靠这最后一口气撑着的,一下子被拽回了密道里自然是一时卸了力气,浑身上下的伤痛再次翻涌上来,他直接瘫软在地奄奄一息。
炼药人凑在次使的身边,难得没有说难听话,而是皱眉看他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示意已经无力回天,而且他的药箱被打碎,现在就算是想让次使减轻一些痛苦都做不到。
次使已经有些失焦了的目光落在了钟苍身上,看着他身上虽然也带着伤,浑身也是血淋淋的,但比起他们俩还是轻得多了。
长使的目光里带着怀疑,此时临死的他却没办法继续确定钟苍的身份了,已经没有时间了……
“外面那些人还在想要击碎密道口,钟先生,你先带着次使向里面去,就算是他们进来了我们也好抵挡一阵。”
那几个在门口守着的人相互扶持着,也是没有力气再挪动太多,只好让钟苍带着次使先离开一些。
钟苍于是和炼药人一起将次使扶了起来,他现在浑身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炼药人也收敛了平时的惫懒样子,沉默着将人抬起来。
次使给自己喂了颗药,转头看向后面的手下,心中做出了个决定。
拐过一个拐角后钟苍和炼药人将次使放下,钟苍身上也疼得很,他浑身伤痕遍布,不该还有太多力气。
次使用最后力气笑笑:“看来我是活不成了,钟阁主不妨凑进些,我有事要交代于你。”他目光转向炼药人示意:“还有你。”
二人一时之间不加防备,便双双凑了过去,没想到次使却是伸出手迅疾地探向二人咽喉,似是妄图将他们直接格杀。
他毕竟是重伤,动作上难免缓慢了些,炼药人都能往旁边躲了躲,钟苍更是直接钳住他两只手。
“你这是要做什么?”炼药人又惊又怒,刚刚还对他心生可怜,谁知道此时这人却要拉自己陪葬!
钟苍亦是沉声:“次使这是何意?”
次使一击不成便知自己已经穷途末路,干脆狞笑着道:“钟苍,你不必再遮掩,我知你根本就没有入我焚仙门的心思。”
炼药人却不想听了,不等钟苍开口辩驳,炼药人直接不知从何处掏出根针来,径直扎向次使。
次使蓦然睁大了眼睛,一直沉着的气被搅动,一口血吐出去,而这一次,没有能够止住。
他的双手还在钟苍掌中钳着,骤然开始用力挣扎,但是那对于钟苍来说只不过是蚍蜉撼树一般,他就那样掐着次使的手腕,直到那挣扎的力气彻底消失。
次使死了,下手的人是炼药人。
他沉默一会儿,将手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生机的双手放下,对炼药人道:“次使也是小心。”
炼药人嗤之以鼻:“说的好听,他刚才甚至想对我下手。”
他横了死不瞑目的次使一眼:“难不成你觉得我还有嫌疑?我甚至根本就不是焚仙门的人,他不过就是临死找人陪葬。”
炼药人说的话颇有些刻薄,钟苍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他在次使临死之前被怀疑身份本就是正常,谁知道这次使发现了什么疑点呢?
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顺手也对炼药人下手了,这几日里钟苍早已看得明白,次使的身份相比炼药人其实并不算什么,面对炼药人时时的挑衅,次使甚至向来退避。
如此境地,他的内心自然不畅快,所以才会连着他一起动手,正好给了钟苍摆脱怀疑的理由。
炼药人见钟苍仍旧脸色不好,以为他是因为被怀疑而内心憋闷,对躺在地上已经气息断绝了的次使没有好心气,恨不得上去踢一脚。
钟苍却在这时候道:“刚刚只有你我三人在场,次使在去世之前所做的事,就让它成为秘密吧。”
他的话让炼药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刚刚次使可是想要杀了他们两个,钟苍居然能放下得如此轻松?真是个狠人。
“你好心,我却并不乐意,刚刚他差一点就要伸手杀我,幸好你将他给拦住了,不然小爷我现在就已经像是他一样躺在地上。”
炼药人冷笑一声:“若是那样,他说不得还要污蔑你我身份,纵是如此你也要袒护他?”
钟苍不急不缓道:“死者为大。”
炼药人毫不在意:“是我杀的他。”
钟苍忍不住扶额——他不过是怕长使死前所做的事被人知道后,有人怀疑他的身份罢了,怎的这炼药人就一口咬定他是心软?
也罢,也罢。
钟苍干脆直接挑明了道:“你我都算是焚仙门的外人,他会怀疑你我身份是理所应当,若是被外面那些人知道他死前的怀疑,你我免不得还要和那些人解释一番,你不嫌麻烦,我倒是嫌。”
钟苍这么一说就让炼药人好接受得多了,他看了看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次使,稍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不过就算是有人怀疑你也无妨,我看也没有谁敢动你。”
炼药人一边说着一边笑了笑,钟苍纵然是目不能视,也能察觉到他话里话外的笃定。
他知道这炼药人的身份特殊,就连次使都要对他礼让几分,现在次使已经魂归西天,自然没有人能再对炼药人不敬。
但是钟苍可不确定炼药人的身份吗,在剩下的那些焚仙门人眼中好不好用,甚至那些人知不知道炼药人的真实身份都存疑,他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更何况他也不能将自己的安全寄托在这炼药人的身上,这人实在是有些靠不住。
于是在那些守着密道口的焚仙门人发现外面那些试图将密道口打开的人渐渐离去,相互搀扶着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的时候,钟苍脸上适当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那些人一拐过弯来就看到次使躺在地上,双眼圆睁死不瞑目的样子。
“次使!”有人立即从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喊,相互搀扶着的几个人手上身上都失了力气,栽倒在了地上。
炼药人本能的扯起了嘴角,挑起了一个嘲讽的笑,不过又想着刚刚钟苍对自己的告诫,连忙把表情给收住了。
要是让这几个家伙察觉了这次使的死其实和自己有关,没准又要扯起来什么风波,他们要是狗急跳墙要和自己动手,炼药人可不确定自己能打过他们几个人。
于是炼药人轻咳了两声,对他们解释。
“次使他在和那些人打起来的时候就已经伤到了心脉,再加上刺进他身体里的那根毒针……总之他被我们扶过来之后。都没来得及留下什么话就已经去世了。”
炼药人说起谎话来也脸不红不白的,那些处在悲痛之中的焚仙门人自然全盘相信了他的话,因为在他们逃回到这密道口里的时候,次使的样子的确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们对次使死亡的真相没有任何的怀疑,反而咬牙切齿,心中痛恨的都是刚才在外面围剿他们的那些人。
钟苍垂了眼睛。
“可惜这一路的路线,只有次使他一个人知道。”
钟苍之所以留下来,就是想要顺藤摸瓜找到焚仙门长使现在的藏身之地,还有就是查清楚焚仙门背后那个家族的真正身份。
只可惜没能在次使死亡之前问出什么来,钟苍稍稍有些失望。
那些处在悲痛中的人听了钟苍的话也稍稍清醒了些,他们看着次使的尸身,也只能长叹一声。
他们现在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对着次使死亡的事实,他们难道还能埋怨一句这人在死之前没有将路线说出来?
那也实在是太过丧良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