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柳丹卿打马游街的时候他也跟着林眉去凑了热闹,看了一甲三人,但是那时的三个人都是绯袍乌纱簪花盈香,加上满天飞的鲜花香囊手绢,谁在那种场景下也会与平时不太相同的。
而且听闻柳丹卿柳公子是个惫懒又风流的性子,眼前的人却是端正得近乎板正,行动之前干脆利落器宇轩昂,看不出世家公子的模样,倒像是个武将。
柳丹卿拎摆落座之后闻言将视线转向薛净悟,神色平板地微微颔首。
“正是在下。见过薛公子。”
“柳大人有礼了。”
薛净悟轻咳一声抱拳欠身向他示意,没有起身行全礼,柳丹卿也没有与他计较,只是垂了眼正襟危坐,也不主动开口,半点没有传闻中的风趣。
唯独岑见对他这副模样很是习惯,当初他提前回京,也是借住在柳丹卿的房间内的,私下里这个人确实是这么一个方正的性子。
当初他让柳丹卿尽力考个状元回来,柳丹卿的表现也确实是极为优异了,若是这个性子能真的像他在外面表现的那样,说不定还能和向亭争一争高低。
“本该也让你去休息的,但是有些事要提前问你一问。”
“你们一路来的事倒是有人已经呈报过,但你是否察觉有人对你下手?”
路上有多少人想要对八王子他们下手岑见已经心中有数,而他问的也是有没有人对柳丹卿他下手。
有人在寻找两卫的人要抓去逼问,而柳丹卿这一次其实已经算是暴露了身份,四处搜寻两卫的人难道没有对他下手吗?
柳丹卿果不其然点了点头,只是因为事情并不大所以才没有当时就上报给岑见。
“一共下过三次手,没有抓住人,他们都在被发现之前就自尽了。”
“那些人都是死士,追查不到来历,杀了人替换了他们的身份,并且时间不短于三个月,所有没有被人发现。”
林眉有节奏地扣着桌子,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但是在三个月之前……三个月之前他们都不知道会有今天的事情,说明当时他们是有其他打算的。
柳丹卿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三次刺杀,但一路联系的暗卫都没能查出更多的线索来,连他们当时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林眉打量了柳丹卿片刻,又疑惑沉思。
“其他两卫遇见的都是想要将他们捉住拷问的人,为什么这三次却是要直接杀人?”
“丹卿是第一个暴露出来的两卫,如果雪台没有暴露的话,这样说起来,其实他的价值更大才是。”
岑见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薛净悟听着他们说的话也陡然警觉不对,之前莫名没有了存在感的孟明已经窝在椅子里哈欠连连了,再不能去睡觉他就要在这里睡着了。
针对两卫的都是那个家族而不是焚仙门,但为什么那个家族会对柳丹卿特殊对待,还是说他们已经确定了柳丹卿身上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三次之后就没有人再出手了吗?”
“是,三次之后一路就再没有了人出手,对于西夷八王子的刺杀也在同时停了下来。”
“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明日无事就在庄园中休息,之后还要有一段的奔波。”
岑见起身把要从椅子里缩到地上的孟明拉了起来,孟明顺势就趴到了他的背上,岑见无奈将人给背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向柳丹卿笑了笑。
柳丹卿目不斜视地起身拱手退下,林眉和薛净悟也站了起来,薛净悟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外面天都快要亮了。
林眉和岑见都打算回去再休息一会,薛净悟已经不打算睡回笼觉了。
“既然偷东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就趁着还有两天去转上一圈,在庄子里关了几天我人都快关得发霉了。”
“让一个暗卫陪着你去,已经有人盯上了我们了,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林眉瞥了他一眼,想想他已经在这边被关了这么多天了,还是让他出去放放风吧,况且说不定还能又去打探一点什么额外的消息回来,他能有与他们不同的消息渠道的。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薛净悟一摆手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跑,一出门就差点跑没了影,又在林眉和岑见齐齐的注视之下轻咳一声站住了脚,叫了一个暗卫来陪着他往外走。
这边伊路·哈亚司他们的路程一直都有报到北境的王府去,君留山也大概算计着时日,知道西夷的人和九蛮的人差不多要到了,他也快要从突厥这边抽身出来了。
林眉离开之后君留山又将边关的军队整体往前压了五十里,突厥似乎是被他这个举动激怒了,一些大型的部族也在王帐的指挥下试探着前来攻打大岳的防线,但无一例外最后都是落荒而逃。
在来了七八次之后,突厥就认清了现实一般把头缩了回去,不再试图挑衅君留山,之前那些试探也全部消失了,五百里之内没有一个突厥的部族在这边。
对此君留山还觉得有些遗憾,毕竟要是再多挑衅几次,他还能再将军队往前压上一压的。
跟着他出来的诸关守将都是相视苦笑,再往前压上一压,等王爷走了他们就不一定能守得住了。
这本来就是件极为冒险的事,从城墙后出来追击突厥的人没有什么,但在草原上一次次地抵挡住突厥骑兵的冲击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他们虽说都是在北境守惯了的将领,但这样的事情做得还是不多,而且他们还要防着突厥人趁着他们将兵力移到草原上的时候,绕过他们偷袭边关。
不过突厥虽然表面上看是暂时放弃了攻打北境,却一直在偷偷往西北大漠进军,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这些将领对如今的防线半点不退了。
“那群孙子,还以为我们这么多年没打上他老家真的是怕了他们了。”
蹲在草丘极目远眺的将军“呸”掉了嘴里的那根杂草,豪气地给亲卫向前一指,除了蹲着太影响气势之外,还是有指点山河的豪迈的。
“你们都记清楚了,那边就是突厥那群孙子的王帐,受了他们这么多年的鸟气,等这次去了他们的王帐你们也别和他们客气,烧个痛快!”
“将军,王爷还没有说要打过去,就算打过去了,也不一定派您去打王帐,其他将军也是盯着王帐的,您至少是打不过杨将军和穆将军的。”
他的亲卫板着脸淡定又恭敬地提醒了他一句,在自家将军瞪过来的时候垂手低头,毫无悔改之意,也没有说点好话哄自家将军的意思。
将军暴跳起来往他头上就是一下,看着迅猛如虎,打头上也不过将人打得往前栽了一栽,亲卫不痛不痒的觉得自己还能再“提醒”两句。
在他开口之前将军骂骂咧咧地从他手里夺过了马鞭,扯了马缰来翻身上了马,在他要一甩马鞭就跑的时候,亲卫又扯住了他的缰绳。
“将军,您该回营了,再不回去今天的肉就没有了。”
“今天给肉吃?!你怎么不早说,那群小崽子一定趁老子不在把肉抢光了!”
气急败坏的将军立刻调转马头飞驰而去,亲卫慢悠悠地上了自己的马,一边叫着“将军您等等属下”,一边任由马不急不缓地走着。
他的马和他一样是个慢性子,主人不催着它走,它就还能走两步时不时低下头来啃两口草吃。
在离开这片草丘之前,又一阵烈风卷过,亲卫举起手臂挡在脸前,似乎是被风吹迷了眼,转头避开风的时候眯着眼看了一个地方两眼,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当天报给君留山的军报之中夹杂了一封密信,君留山在第二天就收到了这封军报,看完密信后将信拿给了林兴修和孟彰看。
“你们来看看,觉得如何?”
两个少年将军凑在一起看完信,沉思片刻又低声讨论了两句,孟彰抬首看向君留山点了点头。
“或许可以一试,如果能够成功,突厥短时间内就真的不敢有异动了,王爷也能抽身离开,将此地交由将军们驻守。”
信上所写的是突厥贼心不死,又派斥候前来窥探军营状况,在后面待命的还是一只规模不小的军队。
现在突厥还在试探阶段,若是他们能够设下陷阱,说不定能够将突厥这支军队拿下一半。
“能拿得出这么多军队的部落不会太多,他们这次前来定然又是突厥王帐的意思,这一次让他们有来无回了,其余的人就不敢妄动了。”
“况且他们现在不敢招惹王爷您坐镇的大岳主力军,只敢去试探其他将军,说明他们已经先露了怯。”
林兴修很是兴奋,已经摩拳擦掌地准备和突厥大干一场了,望着君留山的目光也是殷殷期盼的,希望君留山能让他亲自参与到其中去。
孟彰没有他那么激动,他一向是听凭君留山的吩咐行事的,但是到底是少年郎,在林兴修想要向君留山请命的时候他也竖起了耳朵,准备要是林兴修成功了他也好跟着说。
君留山怎么会看不出他们这点小心思,有些好笑地用指尖点着桌面,故意装作看不出来,就看着林兴修在那里急,各种向他暗示,孟彰的心也随着他的沉默跟着往上提。
君留山自己从军的时候没有这样的经历,看着他们两个人就觉得有些许新奇,偶尔就爱逗弄他们一下,但摄政王威严冷淡的形象深入人心,两个少年基本是不会怀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