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门后院内厅,巩昌府知府刘如铎端坐首位,他身边站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相貌普通,却有一股书卷之气,一眼便知这是刘如铎的幕僚师爷。下边陪坐着七八人,都身穿便服,正是一众州府官吏,同知刘长恭、通判孙邈、推官王牧都在其中。
刘如铎先是瞧了他们一眼,方才道:“诸位同僚,心意咱们已经给他送了过去,就连城防我也令胡将军重新换防换上一批新训练的精锐兵丁,这样把守城门、盘查进出城中人口也要紧密些,不至于让人浑水摸鱼在此紧要关头搅出事来。”
同知刘长恭心里一沉,见刘如铎换防连问都不问自己这个主管城防的巩昌府同知一声,便擅自做主越俎代庖,刘长恭有些不渝的道:“知府大人,若不是上边发话让咱们万事配合,咱又何须如此献媚讨他欢心!”
“呵呵,刘同知又何须如此生气,待会儿等送礼物的家人回来,想必会带回些好消息的,那上差见了咱们送他的东西,一定会开心的。”知他定是因为换防一事借题发挥,刘如铎也只做不知,随口便敷衍几句。
刘如铎话音刚落,便见厅外走进来一个身穿铠甲的大汉,他进了厅中便抱拳行礼道:“下官胡康见过知府大人。”
“胡将军不必多礼,这又不是大堂,我也未着官服,只是与诸位大人的茶会而已,胡将军快快请坐!来人快快给胡将军沏上一盏好茶。”
“谢大人!”
“胡将军,不知事情是否已经妥当?”
胡康刚要起身就被刘如铎抬手压了回去,便坐着抱拳回话道:“下官胡康正要禀报大人,陇西四门守军已经全部换防,都是下官刚刚训练出来的新兵,虽是新兵,却也剿过几次流匪,绝不会有问题,而且每一门都由下官的副将亲自把守,确保万无一失!”
胡康回话间就有婢女奉上新泡的西湖龙井茶,刘如铎听他说完满脸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那就好!有胡将军在我便可高枕无忧了,来!胡将军想必也口渴了,请用茶。”
“多谢……”胡康正要是些客套话,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老爷!送礼的人回来了。”
“哦?说话的是自家的管家,刘如铎扫了眼堂内诸位扭头去看的同僚,会意一笑,出声问道,“在驿站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回老爷,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咱的人和马车到了驿站门口便被锦衣卫给拦了下来,在得知驾车的是老爷和诸位大人派来的人,那个把门的锦衣卫大人也没有放行,咱的人在外头等了好一阵,才有一队人马出来把东西搬进去了,咱的人想跟那些军士攀谈,可却一句话也没能问得出来。”
同知刘长恭愤愤道:“哼!那竖子,我等如此交好于他,不承想他竟然如此甩脸!我等位属下轻也就罢了,可连刘知府您他都不放在眼里,简直是不识抬举!”
有人开了头,通判孙邈也早就憋得不耐烦,跟着发起了牢骚,他一气说道:“诸位大人诸位同僚,若不是此次牵涉到阉党余孽,又因杨瑜是锦衣卫,哪轮得到他这皇帝家奴做这钦差?还当锦衣卫是从前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威风?真不知内阁几位老大人是怎么想的,竟派一个毛头小子前来办事!”
刘如铎道:“刘、孙二位大人,稍安勿躁!既然上差礼物都收下了,我看也不会有什么要紧之事,而且现在咱们态度如此配合,想必他也挑不着咱们的毛病,只是为防万一,诸位大人这几日还是请谨慎些,不要多生事端被他拿住把柄,这也是我让胡将军换防的缘由所在。”
推官王牧起身拱手道:“知府大人果然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下官佩服之至。”
摆手让他坐下,刘如铎捧起茶盏轻轻嘬上一口、润了润喉咙,方才慢条斯理的道:“诸位同僚还请暂时忍耐,尤其是刘孙二位大人,万不可再如方才那般胡言乱语,毕竟周百户可是朝廷钦差,如此之言论实为不敬,幸而此间都是自己人,若不然万一传到锦衣卫耳中,只怕……”
“下官谨遵大人教诲!”坐在堂下的所有人又起身朝着刘如铎拱手作揖,同时异口同声的应道。
刘如铎摆手道:“诸位同僚,瞧着天色也不早了,大家先散了吧,明日还有诸多公事要忙。”
在诸位州府官吏从知府衙门散去之时,正在把守陇西城西门的士兵们,却忽然瞧见街道上跑来了一队兵丁,认得是招讨使胡康将军今日方带进城中的队伍。
有两个小兵顿时走到一边交头接耳,其中一个道:“怎么回事,难不成这时候换防?”
“先等等看!若真是换防得想办法通知公子才是。”
两个小兵正退到角落里交头接耳的嘀咕着,忽然见城楼上蹭蹭蹭的大步流星走上来一位膀大腰圆的将军,正是胡将军的副将王风,两人急忙闭了嘴挺直腰板走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
胡康副将王风扫了一眼面前这队军士,高声道:“西门城防已经被我接收,你们现在跟随队伍回到营房里去,没有军令不得擅自离营外出,否则军法从事!”
在两个呆若木鸡的小兵眼神中,陇西城西门的城防便很快交接完成,然而在离西门不远,一身夜行衣蒙着脸面的李阳成带着人飞快穿梭在街道小巷中,他们时不时便能撞见一队队巡城的兵丁。
走了好一段路程,前边不远便是西城门了,李阳成带着众人隐藏在一处黑漆漆的小巷子,将身子完全隐入黑暗之中,巷子很窄,黑暗的角落里十几个人硬生生挤在一堆很是难。
“哒哒哒!”
听着巡城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阳成也不禁有一丝紧张起来,陇西突然来了京差,巡城的士兵也随之增加不少。
事先并没有收到半点风声,李阳成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他现在只怕城防也被换掉,那么自己可就出不去了,但想到此地离西门已经只有几里地,他怎么也不愿意放弃,而且也并没有收到换防的消息,加上酒宴之上也不见有人谈起此事,想来应该无虞才是。
“锵锵锵……”
巡城士兵脚步声逼近,李阳成和一众手下忙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弄出半点声响来。
本来十人一队的巡城队伍如今却是翻了一番,成了二十人一队!
李阳成数着从小巷子走过的军士,等数到第十个,见并没有人向小巷子里张望,悬着的一颗心刚想放下来,便瞧见巡城士兵忽然停了下来!
原来是那走在前头的伍长忽然又走了回来,只见他四处瞧了瞧,随后又往李阳成等人藏身的这处小巷子瞧了几眼,随后竟自己奔着巷子走了过来,他一边走还一边兜起长袍解起裤腰带来。
李阳成不禁脸上不禁直抽抽,他一颗心突突直跳,同时抓紧了从袖子滑到手中的一柄短刀!
那带队巡城的伍长走到巷子口便放缓了脚步,皱着眉头又往巷子里边瞥了几眼,神色间似乎有些疑惑!
“哐啷!”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刚想往巷子里瞧清楚些的伍长急忙扭头瞧去,好似瞧见一道黑影闪过,像是个有个提刀的人在后边街道上飞奔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