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时间又归于平静,韩元恺看着她手心所捧之物,一时间思绪飞回到数月前——那个夏日的黄昏,是那般的温情却又充满杀戮,血染红了他的视线,他哑然的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久久等不到回应,她那从期许到失落的眼神,仿佛一朵快速盛开又迅速凋落的洁白昙花,可察觉到面前之人的目光,她却是强笑起来,就要把平复下来的手垂下。
看出她深埋眼底的希冀,韩元恺突然抬手朝她手心伸去,语气坚定,“好……”
双手猛然一颤,江翠翠又发抖着停住了往回缩的手,感受着那温暖的指尖从手心滑过,她抬起的双眼蓦然睁大了。
韩元恺接过那支木簪子,却看着她那一头漂亮的青丝犯了难,抬起的手臂僵在空中无处下手,不知插在何处。
却似早已知道会是这样的江翠翠咬着唇抬起左手来,脸红红的将系在双丫髻上的头绳轻轻往下一拉,分别解开的绳子从发髻间一前一后滑落。
随后,她又把头顶的青丝往下捋散从中间分了两股,头发刚披散下来,她的双手便灵巧的将头发缓缓盘起,咬着唇的她一脸认真仔细,小心翼翼地把散落于肩后的长发在头顶之上结成了一个漂亮的垂鬟。
看着面前这秀美的少女,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已然不自觉的展露出摄人心魄的风韵,举着木簪的韩元恺不由看得痴了。
“韩……韩大哥?”江翠翠红着脸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她的手还在摁着头顶上那刚盘起的垂鬟。
听着她含羞如吟的低唤,愣住的韩元恺回过神来,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把木簪往她头顶上摁着的那垂鬟缓缓横插过去。
嗅着从面前这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药香味,一颗心跳得飞快的江翠翠不待他垂下手,便抢先从袖中抽出几根彩色的头绳,红着脸往那双刚刚垂下的手中轻轻一甩。
看着落到手心里的这几根彩色头绳,面有难色韩元恺还没开口,就见这近在咫尺的少女眼皮颤动着轻轻咬了唇。
“韩大哥,再帮……帮我系上。”
听着这有些发颤的话语,心咚咚直跳的韩元恺不敢再看,抬手又往她的头顶伸去,在那垂鬟上捆了三道头绳,然后望着手里剩下的最后一根头绳,可头顶实在找不到地方系了,他刚要开口相问,却突然发现自己双手舒展开来,像是拥抱的姿势,怀中少女一张脸已经红到了脖子上。
韩元恺这一低头,这才瞧见她的脸旁原来还有一束乱发,便把手往她脸旁探去。
察觉到一只手朝面前探来,低垂着眼帘的江翠翠突然有些着慌的抬起了头,直直的迎上他的目光。
看着她那双含羞带怯的明眸,韩元恺探到脸旁的手为之一僵。
江翠翠取下他手中的头绳,然后将从前额垂下散乱于脸旁的青丝束起系上,
韩元恺在她头顶和脸旁来回看了几眼,不自觉的低声嘀咕了句,“怎么这么难看?”
“嗯?”江翠翠有些慌乱。
见她把手往脸上和头发上摸去,韩元恺忙解释道:“不,我是说头绳,我系的不好看,你系的才好看,嗯……发髻也很好看。”
江翠翠往头顶上头绳逐个摸了遍,红着脸神情却很是认真,“才没有,明明很好看!”
“你又看不见,怎么知道好看?”韩元恺看着系在头顶上的头绳,有些心痒痒。
“就是好看,只要是你系的……”
不待江翠翠把话说完,韩元恺已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过了一阵,韩元恺突然柔声说道:“你还是把头绳重新系一遍吧。”
“不要!”江翠翠拒绝的很干脆,一如她的声音。
听着她清脆的声音,韩元恺一脸无奈,“那……你教我怎么系。”
“为什么?”江翠翠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听不清楚面前这人接下来的话。
“这发髻这么美,我不忍心。”
心弦一颤,江翠翠红了脸,低了头,也藏起了那甜甜笑着的红颜。
看着重新系好的头绳,果然大不相同,韩元恺突然往怀中一掏,往她面前递道:“这匕首你留着防身。”
“韩大哥,这是金爷爷送你的,我不能要。”在那匕首精美的雕纹上瞥了一眼,江翠翠急急摇头。
“战场上长刀更好用,这匕首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况且我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新兵,可能我一回去就得被当官的给收了去,这么好看的匕首岂不是可惜了?”韩元恺说着叹了口气。
“那……那好吧,既如此我先替你收着。”江翠翠犹豫了下,终究是不舍得这么好的匕首被那些当官的给收了去。
大堂里,瘦削汉子滔滔不绝的叙说终于停了下来,他瞥着首位上的清冷女子,“大小姐,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女子盯着桌上的粗短断指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这安静下来的大堂里才响起她清冷的声音,“听说你善于制些奇奇怪怪的药物,看看这截断指。”
女子话音落下,一旁的管事便把手指小心捧起,走到瘦削汉子面前。
瘦削汉子心惊胆战的看了几眼,只以为这女子要剁了他的手指,待瞧见指甲缝里的细微混杂着油污的淡黄色粉末,他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松了口气却没说话,反而皱着眉头想了想,“大小姐,这……小的斗胆,敢问这手指从何而来?”
见女子微微颔首,一旁的管事便开口道:“这本是那人身上之物,来买衣帽时无意掉落在店中,中间之事表去不提,后来安然无恙回到他手中,却又被他扔到水沟里,我便叫人捡了回来。”
“奇怪……”瘦削汉子又认真地看了这粗短的断指几眼,沉吟一阵似有所发现,“回大小姐,这指甲缝里的药末,很像是小的亲手调配的……额……媚药。”
听到这令人尴尬的两字,崔俨雅脸上神情却没有半点变化,依旧是那般的清冷,“如你方才所言,那一日除去陈家米铺的老板,便只有一名唤金壮的泼皮买了你这媚药,他年纪不大身形粗壮,而且买起这药来轻车熟路十分老练,是也不是?”
“额……是的,大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那狗……那小子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差点在女子面前骂了脏话,瘦削汉子不禁有些慌。
不作理会也没有回答,神情依旧清冷的女子又开口说道:“听闻最近一段时间,这永昌城中有不少未出阁的女子上了吊?”
“正是,大小姐的意思是.......”瘦削汉子突然睁大了眼睛,“莫非您是说,这采花大盗就是那泼皮金壮?”
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