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突然有些犹豫了,她怔怔的看着房中,心乱如麻,“老爷,你再容我想想,再说玥儿还病着呢,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高同甫见她已经有所意动,怕再继续劝下去,会适得其反,便也就住口打住不提。
看着看着,妇人突然道:“对了,瑜儿他来得匆忙,想必还没吃过早饭,他以前是最爱吃我做的饼子了,一天吃不着,第二日准得来跟我闹,没想到,一眨眼,他就长成了。”
见妇人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高同甫不由有些心疼,“夫人……”
“还有玥儿,她也最爱吃我做的东西了,可是我得有好些年没再亲自下厨了,玥儿这丫头平日里虽然有些胡闹,可却一次也没有再缠过我。”望着床榻上高玥儿,妇人脸上的担忧之色浓重。
“夫人,玥儿她……她到底是懂事了。”高同甫轻轻一叹,虽然玥儿还未彻底痊愈,可也已经慢慢在好转,妇人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看来见到杨瑜果然让她去了一大块心病,若不是她认得杨瑜的字迹,早就伪造书信与她了。
妇人道:“玥儿她出了这么大一身汗,一会儿醒来,得吃些东西才行,老爷,你在这里陪着,我去给他们弄些吃的。”
“夫人,你身子……还是让厨娘做吧,到时再说是你做的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妇人语气一缓,“更何况玥儿这丫头嘴刁的很,一口就能尝出来了。”
说罢,妇人转身就出了院门,带着院子里的两个丫鬟一道离去。
眼见她如此执拗,高同甫也没法子,只得任由她去,此时的小院里出了卧床不起的高玥儿,便只有守在床边的那人了。
看着那人抓着自己女儿的手,是那般的小心轻柔,高同甫走进屋中,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与无奈,带着一丝央求说道:“方才的话我知道你都听了去,我不管你之前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真也罢,假也罢,东西我会帮你要出来。但此后,杨柳两家再无干系,你该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若你真是心疼玥儿,心疼你的姑母,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回来了,更不要再让玥儿伤心。”
话音落下,高同甫便不再开口,而是转身离开了屋子。
韩元恺戏谑摇头,随后竟只是苦笑不止,无言以对,这一场牵连众多的纷争,究竟何时才能终结。
“瑜哥哥……”
床榻上的高玥儿双眼紧闭,仍在轻轻的梦呓着,汗珠已是布满额前,将额前以及鬓角的头发打湿,团起好几缕。
暂时不去想那许多的烦心事,韩元恺拾起床上的一条干净丝巾,不时地替她拭去那大粒的汗珠。
不多久,妇人便手抱一柄长刀回到了屋中,一进门正好瞧见这一幕,她不由更是惋惜起来。
妇人的身后是两个捧着托盘的丫鬟,让丫鬟把东西放下,她便朝韩元恺说道:“瑜儿,先来吃些东西吧,这可是你最爱吃的饺子,玥儿我来照看就好。”
“有劳姑母了……”虽然方才已经吃过了,但妇人一片心意实在不好推却,韩元恺答应一声,松了手刚想起身,却发觉袖口又被高玥儿给抓着了。
妇人也看得无奈,让丫鬟去取了一张矮桌矮凳来,让他就坐在床边吃。
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妇人怀中所抱的长刀,韩元恺正吃着饺子,却见她突然让两个丫鬟出了房间,而后走近几步,来到床边坐下,把那刀往跟前递来。
“姑母……”
疑惑间,又见妇人从袖中拿出一个包得四方整齐的布包来,缓缓解开,里头是一本古朴得发了黄的书。
“姑母,这是……”
“瑜儿,这是你爹当年托我保管的,虽然他当年留有话,得等到你成家之时才能交给你,但如今你既与人家姑娘定下亲事,也是时候把它交给你了,盼你好好保存。”
妇人说着竟红了眼眶,许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吧。
“你爹他当年一直想要谋求一份朝廷上的差事,出人头地,可临了才醒悟过来,不许你再像他一般,谁知道天意弄人,你那嫡出的叔叔突然出了事,又没有儿子,只能让你去替了,但你这一去就是两年不归,我当初真不该心软让你去的。”
旧书皮上什么都没有写,韩元恺在妇人殷切的目光中缓缓伸出手去接过,然后翻看几页,开头是带着插画的拳术,动作虽简单不甚繁杂,可一招一式皆是实用,很像是江丰教授他的拳法。往后是刀棍枪剑,寻常兵刃皆有涉及,最后一页竟还有署名,以及着书人生平。
韩元恺匆匆扫了一眼,却是有些吃惊。“杨文?看来高同甫所言非虚,杨瑜祖上果然是戚继光帐下抗倭名将杨文。”
压下心中激动合上书,在妇人温柔的注视下,韩元恺认真品尝起面前的饺子来,饺子皮薄馅厚,入口极是鲜嫩。
见妇人一直盯着看,韩元恺不由说道:“姑母做的饺子就是香,瑜儿好久都没吃到过了,这些年在外头实在想念的紧。”
妇人一听,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微微嗔怒道:“你这孩子,竟是口是心非,想念的紧怎么还一走两年毫无音讯,害得我日日替你担心,咳咳……”
说到后头,妇人突然咳了起来。
“姑母,您这是?”韩元恺急忙道。
待平复下来,妇人才缓缓说道:“不碍事,已是多年的病根了,天一冷就这样,你快些吃吧。”
“大夫怎么说?”
“能怎么说,都是叫好生休养,不可劳累。”
看着妇人有些苍白的脸色,韩元恺突然想到了吴又可,吴又可能写出《瘟疫论》,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按理来说医术应该要比寻常的郎中要强得多,或许他能有法子也不一定。
记得他曾经说过要赚些盘缠回家,想来应该还在永昌城中。
韩元恺便道:“姑母,我在永昌城中见一游医,医术倒是颇为精湛,或许他能有什么法子。”
“是么?只是我这已是十几年的病根了,这些年来老爷也请了不少的郎中来替我诊治,皆是无法根除,反正只要不累着了,也没什么大碍,等天气转暖也能好些,就不折腾了,由它去吧。”妇人淡然一笑,话语间透露的却满是失望,或许这么些年一次次的失望,已经让她不抱任何期望了。
“姑母,那大夫据说以前还在太医院述职过呢,要不还是试一试吧?”韩元恺一脸期盼的对妇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