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元恺一眼便认出说话这人乃是刘泰手下,自然没做声,此人与他不仅有诸多过节,更是想要暗害他的性命。
陆大虎也是沉默不言,那带头的脸色沉了下来,队伍背后突然又踱出几人,正是癞子与刘泰手底下其他几个。
看着面前这狼狈不堪的二人,癞子嘿嘿一笑,张嘴便道:“两位好汉,你们还不知道吧?”
笑意更甚的癞子看上去一脸的得意,他好整以暇的走近几步,然后压低了声音继续开口,“你们不想知道我就偏要告诉你们,营里发下行头来了,沾了你们二位好汉的光,咱们丙字营立下大功,所以能在今日换装,弟兄们拼死拼活的好歹是混上一套正儿八经的铠甲了,其实爷心里头还是挺感激你们的!”
“姓韩的,按例是要在午时三刻才行刑的,可是上边就是要在这大早上的杀你们的头,可惜了!”
韩元恺不说话,可是那癞子却并不以为意,仍一直喋喋不休的,一副趾高气扬小人得志的模样。
癞子见这样都无法激怒二人,顿觉扫兴,正要翻脸之时,却突然想起那两张手帕,“对了,姓韩的,你看你都要上路了,不如大方些,将你那两个相好让咱们弟兄替你照顾,也算是尽点力。”
说话间,癞子还从怀里掏出包裹着一把铜板碎银的手帕,沉甸甸的。
瞧见那张绣了两只鸳鸯的手帕,韩元恺脸色蓦然一变,可是想到自己的处境,他知道这些人无非救出想要激怒自己,再最后博乐一番,一念及此,他只得生生按耐住那股子猛然生起的冲动。
癞子狠狠盯了仍然不言不语的韩元恺一眼,然后抛了抛手中的银钱,又笑道:“姓韩的老子还真有些佩服你了,滋滋滋……不仅能忍,挑女人的功夫也是一流,你看这手帕上还有一股子女人身上的香味呢,那小娘们一定长得挺俊,是哪家馆子的姑娘,说出来爷们弟兄几个也好去捧捧场啊,哈哈哈……”
韩元恺死死盯着癞子,那张扑满冰霜的脸上,微微颤栗着,泛白的剑眉下,眼神说不出的寒冷。
“你……你……”癞子一瘆,狂笑戛然而止,正把那手帕往脸上贴去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一个看着一脸愣怔的癞子讥笑道:“看你这怂样!吹什么牛,尽给刘爷丢人现眼!”
说着上前便是一拳,朝韩元恺身上狠狠捣去!
即使牙关紧咬,韩元恺还是禁不住闷哼出声,随后再无动静发出,苍白的面色下,多了一缕从嘴角溢出滑落的血丝。
“你不是很能打么?小子,如今知道什么叫胳膊拗不过大腿了吧?”说着那面色一狠,又铆足了劲一拳朝韩元恺身上打去。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陆大虎双目圆睁,似欲喷火。
那被吓了一跳,脸上顿时搁不下了,“呦呵!老子还没招呼你,你倒是上赶着要讨打,看来是皮痒痒了!哥几个,这么义气的好汉好不赶紧替他松松筋骨?”
“得了!”其余几人笑嘻嘻的应了一嘴,便摩拳擦掌的朝陆大虎走去。
“住手!”
突然一声急喝传来,众人急忙回头一看,正见几个汉子大踏步走来。
“哼!”一眼认出当头皮肤黧黑的汉子是齐不厉身边的人,然只是冷笑一声,猛又回身狠狠打了几拳,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了手。
那几个汉子也跟着往陆大虎身上招呼了一番。
眼见这些人如此作为,皮肤黧黑的汉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们……”
那朝打得发红的拳头哈了口白气,然后自顾自的朝一旁癞子等人说道:“还不快动手,弟兄们还等着咱操练呢!”
待几人应了声,这便转身朝赶来的几人笑盈盈的寒暄起来,“几位兄弟好生眼熟,是齐哨长帐下吧?看这架势你们莫非想要劫囚不成?”
被他这话一噎,皮肤黧黑的汉子虽然气极,可到底也没了言语。
见状,那便不再理会,扭头又斥道:“你们这些只会嚷嚷的家伙,给爷都小心点,若出了差错,刘爷和把总可饶不了你们!”
癞子硬着头皮瞪了韩元恺一眼,挺着腰板大声嚷道:“狗娘养的,看什么看,快走!”
冻了一夜身子发僵的韩元恺刚被从旗杆上解下,还没来得及活动活动筋骨,便被人用力一推,搡着朝不远处的点将台走去。
一路上,还有不少揉着惺忪睡眼的士兵刚从营房里钻出来,缓和一些的韩元恺悄悄用力一挣,却只觉一阵刺痛传来,并没有能挣开手上的绳索,又试了几次,皆是不成。
想到即将赴死,他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与身边陆大虎对视一眼,一齐挺直了腰板,将肩头左右一甩,震开了跟在两边的汉子!
“娘的……”
那话音未落,便只觉腹下如遭雷击一般,惊呼一声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异变突生,不待众人回过神来,韩元恺又是一脚踢出,正中癞子的胸口,将他直接踹翻在地,一包东西也从他怀中滚了出来。
“啊!”癞子顾不得痛,伸手就要去抓掉出来的那包银钱。
韩元恺欺身上前,抬脚便是一砸,将那正要爬起身来的癞子砸回雪地!
不待再有动作,便听身后传来几声暴喝!
“住手!”
韩元恺一回头,只见剩下的那几个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抽出长刀。
那倒地的捂着肚子,抽抽噎噎的说道:“弟兄们,快……快拿下他……他们!”
陆大虎脚尖往雪地里一勾,然后往前一撩,带起一团雪沫!
“咳……”那个的脸上顿时便砸了个正着,张开的嘴也吃进去不少,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背了过去。
看了眼那狼狈不堪的子,又盯着面前的韩元恺,皮肤黧黑的汉子略一迟疑,然后抬手一挡,带着身后几人退了开去。
韩元恺拿脚尖勾起掉在脚边的手帕,往空中一抛,裹在里头的铜板碎银便如雨滴一般,四散而落,落在洁白的雪地上,也砸在那躺在一旁的癞子脸上。
没了束缚的手帕缓缓落下,韩元恺一扭身,而后张开被紧紧缚住的手掌,便觉一阵柔软的触感落在掌心,滑动间,微微有些发痒,仿佛那双绣了这方手帕的手轻轻抚过。
营房附近,本来还一脸倦意的士兵顿时便清醒了过来。
人群中,一个刚从营房里钻出的大胡子也停下了脚步,驻足观看,旁边还有一汉子凑近了不知在低声说着什么。
擂鼓响!
很快一队巡逻士兵便赶了过来,在十步之外一字排开,长刀出鞘,火铳抬起,一瞬间的功夫,已是团团围住韩元恺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