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她完了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天色暗下来,地面也暗下来,高楼大厦、车流、人群全部陷入朦胧中。

此时此刻,温冉已经无法自欺欺人。

翟程敬,她的师兄,她当做哥哥的男人,在向她表白。

一开始温冉还以为是什么权宜之计的表面联姻,可当翟程敬表达对她有男女之情的爱意时,她觉得后者,更令她难以接受。

她整个人靠着椅背,和他拉开最大的距离。

她低着头,翟程敬看不见她的神情。

“冉冉。”他叫她。

她没动,也没应他。

咖啡厅内环绕着舒缓的轻音乐,听不见任何雨声,可翟程敬透过落地玻璃看向马路时,是细雨下的凌乱。

他声音轻,润在音乐里:

“我们一起长大,我们互相了解彼此,熟悉彼此。”

“从年少到现在,我们有最坚不可摧,最纯粹的感情,这些是没有人能比拟的。”

“你试着别把我当哥哥看,把我当男人看,然后你会……”

“不会。”温冉毅然出声打断,声线细却坚定,“师兄,不会的。”

温冉抬起头,已经没有惊慌的情绪。

她很冷静的看着他:“师兄,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想法。”

“这不需要道歉,冉冉。”翟程敬无比牵强的扯了下嘴角,“但是,如果你哪天开始考虑恋爱,能不能别把我排除在选择之外?”

温冉看着他,不自觉轻轻的掐自己指尖。

翟程敬若无其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他嘴角还有淡淡的笑意,语气也平和:“对比其他男人,我还是有优势的,对吗?”

温冉手上力气加重,指尖蔓延出疼意。

她摇头,语气很坚定:“师兄,我不会考虑你。”

她看见翟程敬眼眸里的神色黯淡下去,可他还是艰难的笑了一下,颤声问:“为什么?”

温冉:“因为你是哥哥,是家人。”

这个理由,翟程敬反驳不了。

他还以为自己赢在了起跑线。

原来,在起跑线,就已经踩线出局。

温冉顿了一下,很有力量,很真挚的说:“师兄,我们的感情,永远不会变。”

是家人的感情。

永远不会改变的感情。

翟程敬理解她的话,微微仰头,沉默着,独自消化情绪。

翟程敬难受,温冉也不好受。

她很想安慰他,用家人的身份安慰他,但她现在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要的东西,她有。

可她,不能给。

既然不能给,便不能给希望,不能留期待,否则是更大的伤害。

翟程敬再看向温冉时,已经恢复常态,语气像往日一样温和:“我没事,你也别因为我,不开心。”

翟程敬站起身,随手拎起外套:“时间不早了,我要赶去机场。”

温冉也跟着站起来,拎上包:“师兄,我就不送你去机场了。”

翟程敬没说什么,只看了一眼编藤椅子上的花束:“花,要拿着吗?”

温冉看了两秒,还是把花拿上了。

走出咖啡厅,雨势变大,湿润的凉风卷起温冉头发。

翟程敬把自己的衣服给温冉披上。

温冉察觉到,闪躲一下,意识到什么又立刻靠进去,找补:“师兄,我穿了,你怎么办?”

翟程敬自然注意到她的不自在,但装作无事发生:“我车上有。”

温冉点头。

正好经过一辆出租车,温冉立马伸手拦下,因为急迫,她还踩了一脚水。

翟程敬的心,如同她踩下的那洼水,瞬间四分五裂。

可终归,水会倒流进洼地,看上去,如初。

翟程敬勉强把自己的心拼凑好,温冉已经坐进出租车。

她降了半个窗户:“师兄,你平安落地,记得给我发条消息。”

“好。”翟程敬笑着,向往日一样叮嘱,“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老师很想你。”

“好,师兄再见。”

她抱着粉色的花束,遮了她下半张脸,只露出笑着的眼睛。

翟程敬挥手与她再见。

温冉关上车窗,笑意尽收,像没有力气般靠在车门上:“司机师傅,麻烦去‘蓝屿风’。”

雨水噼里啪啦的砸着车窗,这个点还堵车,鸣笛声不断。

温冉心烦意乱,直接靠着车窗闭上眼睛。

她的乱,不止因为翟程敬。

还因为颜望舒。

温冉从来没想过,会和怎样的人执手走过余生。

当她看见翟程敬难受的时候,她真的有过一丝心软。

她看不了他难受。

从小,他展示着周到、体贴、强大,她真的受不了他强忍难受的模样,更何况他难受的根源,是因为她。

有一瞬间,温冉想,翟程敬是自己的丈夫的话,应该会是个完美的丈夫,她这一辈子应该都会顺遂。

但是这个想法只是一瞬间。

她很明白这个想法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他,都是错误的。

可是,如果连翟程敬,她都不愿意与之执手,那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能让她愿意呢?

她心里是有一个答案的。

在此之前,温冉一直觉得并不是非颜望舒不可。

可现在,她觉得,除了他,其他人,都不行。

出租车司机还算好心,因为温冉没带雨伞,直接把她送到小区地下停车场。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伤寒感冒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睡到第二天清晨。

天还没亮,听不见雨声,不知道今天是阴天还是晴天。

温冉下意识摸到手机,没收到颜望舒的任何消息。

从昨天下午,她挂了他电话之后,颜望舒就没找过她。

温冉起床,洗了个热水澡,泡了个牛奶麦片。

吃完后,她睡不着了,于是去工作室打发时间。

她前几天买了些玉雕的工具,打算把翟程敬上次送她的玉石雕出来,做白伟良的生日礼物。

可是看着玉石,温冉又想起翟程敬。

她怕不专心,毁了这块好玉石,于是拿出平板画图稿。

一上午,也没画出一笔满意的线条。

连工作,都不能平静她的心了。

中午后,温冉开始咳嗽,感冒症状加重。

她见过艾薇用外卖买药,于是也试着用同样的方式买药。

吃了药后很困,温冉就躺上床睡觉。

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翟程敬发来消息,说已经到m国。

而颜望舒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温冉喝了粥,吃了药,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半夜,她发了身汗,不舒服的醒来。

她拿起手机,还是没有颜望舒的消息。

窗外又开始下雨。

房间没开灯,伸手不见五指,温冉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被数不尽的黑暗包裹住。

在床上躺了很久,温冉感觉胃疼,实在疼得受不了后,她上网查能不能吃感冒药的同时吃胃药。

所幸,可以。

就这样,温冉在病痛中躺过了中秋节,期间,只给白伟良和妈妈分别打过一个电话。

她不是没想过主动联系颜望舒,可她每每打开聊天页面又却步。

她感觉到心里的压抑和想要突破的忍耐。

但她总觉得,还差那么一点助推力。

至于那一点助推力是什么,她说不清。

上班后,她感冒还没好,还在咳嗽,胃痛也时不时来扰她。余下不多的精力全在每日必完成的工作上,倒没在意心里扭结的助推力到底是什么。

可是病总是会好的,精力也会恢复的。

那天,温冉陪李婉做完心理治疗回家后,她脱掉鞋子,坐在沙发里,看着那束已经枯萎的郁金香,她突然神志很清晰的觉得,心好像,空了一块。

温冉拿出手机,往下翻。

好多天过去了,和颜望舒的聊天窗口已经沉下去。

那天那通电话,应该是他的底线了吧。

他那样的人,应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吧。

他应该,不会再找她了吧。

她还没找到助推力,好像已经不用找了。

温冉闭上眼睛倒在沙发上,曲着腿卷成一小团,她抬起双手捂住眼睛,遮住最后一丝光亮。

居然,莫名的觉得有些委屈。

颜望舒去f国做什么,温冉是从行业新闻版面看到的。

在f国bl市政厅,高级时装品牌brb在发布2019年冬季时装系列作品的同时,揭秘了与高级珠宝品牌‘卡莱尔’的联名合作。

‘卡莱尔’这一举动直接占领大半个新闻版面,受前段时间苏城晚宴风波影响的股票也应势涨停板。

在那些新闻中,有颜望舒的照片。

他当天穿着黑色交领衬衫,外搭敞穿的黑色西装外套,肩上有零碎的钻石折光,像星海。

他胸口佩戴了一个小蛇形状的胸针,全蔚蓝色宝石镶嵌,腕表表盘如星空,表带同色。

他身高,姿态挺拔,骨相立体且高级,儒雅绅士又散发禁忌的欲,比一旁走秀的顶级男模更有男性荷尔蒙。

真的很像黑夜里,唯一的一弯皓月。

他状态很好,跟以前出席活动一样。

他没有被她影响。

温冉看完好几页新闻,这样觉得。

然后,她心里莫名的出现从未有的一种负面情绪。

强烈的,不甘心。

温冉自问,自己在不甘心什么呢?明明什么都没做,没付出。

根本没有不甘心的资格。

国庆节前夕,陪李婉做最后一次心理治疗。

温冉像往常一样坐在等候室等李婉,她翻看手机上的新闻,推断颜望舒应该快回国了。

发觉自己又在注意颜望舒的消息,她果断摁灭手机。

这时,护士走出来,让温冉去一趟治疗室。

温冉不疑有他,把手机放进包里,跟在护士身后。

到了一扇房门前,护士做了个‘请’的手势,礼貌道:“温小姐,就是这儿。”

温冉点头,推开门。

房间不大,但很明亮,一眼能看完,只摆了沙发和茶几。

不像治疗室,更像是接待室。

温冉推门的瞬间就看见右侧站了个高大的人影,等她看清,直接傻愣了。

是颜望舒。

他双手环抱胸前,姿态稍显松散,下颌绷得紧紧的,眼神很锐利的锁着她。

就像,游刃有余的猎人正在等待猎物进入埋伏圈。

颜望舒左手抬起。

他手长,按住门框,‘咔’的一声房门关闭。

温冉感觉心都抽了一下。

密闭的空间,加上白得刺眼的灯光,跟电影里的审问室一样。

颜望舒看着她,带着气势突然往前压了一步,身高优势凸显无疑。

温冉往后退,仰着头看他,眼眸有些惊色,却潋滟水泽。

她退一步,他便压一步。

没两三步,温冉就抵住墙,背上凉凉的一片,退无可退。

温冉想,她这是进了他的埋伏圈了。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猎物的自觉?

她为什么看着他紧绷,强势,蕴着怒气的脸,居然想抱一抱他。

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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