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周被安排到一间苍白的休息室里休息。
这里虽然狭小,但设施齐全,难得的是有连接送餐通道的温控柜,以及虚拟投影装置。
对于很多这个世界的宅男来说,有这两样东西他们就可以一辈子不出门了。
方周也是第一次有机会体验到这些昂贵的玩意儿,但他心里担忧着小百灵,始终坐立难安,根本没有享受的心情。
他的身体也不用睡觉,发愁了一会儿,干脆盘膝坐在床上,开始修炼起来。
他的右臂已经能够充盈雷电,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雷电灌注到身体的其他部位。
那并不是轻松的事情,而且需要强烈的战意,才更容易成功。
方周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刚才遇见的钢颅,心终于沉静下来。
再想到高高在上的龙,战意突然无法抑制。
雷电从脖后溢出,缓缓流向全身。
虽然很缓慢,但方周还在一点点地成长。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两点,那是玛丽所说的探望时间。
方周提前半小时就打听好小百灵病房的位置,冲了过去,两点一到,就进入了病房。
倒没受到什么阻碍,只是小百灵又陷入沉睡了。
陪在小百灵身旁,一直坐到下午四点,一出门,方周却又见到了玛丽。
这研究主管显然是专门在此等候方周的,一见到他,就开门见山地道:“你的妹妹已经进入我们的医疗流程了,作为约定,我来替蔷薇小姐取回你答应过她的实验数据。”
方周沉默了一下。
玛丽继续道:“蔷薇小姐因为正在研究当中,脱不开身,如果有疑问,我可以提供实验室的内部通讯,让你与她通话。”
方周点点头:“好,我要和她通话。”
玛丽拨通一个通讯号,再将通讯转移到方周这里,方周从信息环上取下传声贴片贴到耳朵上,很快听到蔷薇周显得匆忙的声音。
“喂喂,是老鼠吗?我暂时没办法走开,就让玛丽姐帮我去找你要实验数据了,你交给她就行了!”
方周沉声问道:“我的妹妹,什么时候能接受手术?”
这才是他关心的东西。
“我前面也说过了,你妹妹身体太差了,需要先调理好身体才能接受治疗。我准备让她先走常规护理流程,等到她身体恢复一些的时候,我这边也有新的实验数据,可以研究出新的治疗方案,那时候治疗成功的概率会大大提升,你就放心吧。”
方周咬了咬牙,深深道:“……我相信你。”
那边突然沉默一下,然后传来轻轻的声音:“……嗯,交给我吧。”
挂断了通讯,方周还是通过信息环的邮件功能将实验数据传给蔷薇周。
做完了这一切,他突然有种全身虚脱的感觉。
自己能做的,似乎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小百灵就会每天接受比迪药业的护理,时机成熟就会接受治疗,最后治疗成功,就会变成一个又健康又快乐的女孩。
方周相信蔷薇周一定会帮他照顾好小百灵,就算蔷薇周太忙,暂时和他分开的女神西娅也一定不会不管小百灵的。
方周相信小百灵能够得到很好的生活,很好的未来。
而在那之前,他就要去奔赴两天后的擂台决战,拼上性命去挑战那条至强的龙了。
那是有死无生的战斗,也是方周绝不会逃避的战斗。
生命可能就会在擂台上燃放到最后一刻,但那也是方周选择的人生。
而接下来两天,每天还是只有两个小时的探望时间,也许他将根本见不到小百灵清醒的样子,就要与小百灵就此别离。
早上和小百灵短暂的叮嘱,忽然间,就要成为最后的道别了。
生命无常,莫过如此。
但这也是方周选择的道路,他只有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同玛丽告别,方周向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他心想:“小百灵的事已经不用我操心了,接下来,就是全力准备与龙的一战了!”
一边走,雷电已不由自主地从脖后溢出来。
这次回去一直修炼到晚上,突然外面有嘈杂的声响传来。
方周本来不想被外界的事物分神,但他突然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早上那个虚弱失常的男人,鬼使神差地结束了修炼,出去查看情况。
他所在的正好是b1层,出门穿过一道走廊,来到大厅,就能看到一群人在这里抗议。
这些都是瘦得皮包骨头,气色十分衰弱的人,但是都群情激愤,一起大叫着:“让我们摄取!!我们要摄取!!!”
领头的正是方周在意的那个男人。
他们要摄取的是什么,方周不知道,但方周想了想,默默地站到了这群抗议者的队伍里。
他对这个公司早有怀疑,能够垄断整个世界医疗行业和生物研究的公司,绝不像它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光明。
事实上,除了比迪药业,三大公司另外两个,也都隐藏着秘密。
这个世界是黑暗的,方周从不敢忘记这一点。
混在这个队伍里,没有人会在意方周。那些激动抗议的人自然不提,旁边的公司职员看到方周垃圾场锻炼出来的身体,也不会怀疑。
方周的力量蕴含在千锤百炼的体魄里,但外表看起来同样是瘦弱不堪,皮肤上还带着死亡的苍白。
很快有人出来回应这群抗议者。
又是玛丽,这个优雅冷静的研究主管,推了推眼镜道:“我知道你们的要求了,跟我来吧!”
方周稍微向人群中缩了缩,没让玛丽看到他。
一群人跟着玛丽,去到了地下五层。
方周特地取下了信息环,强制关闭了电源。他死人的身体跟着这群人,某种意义上,就像隐形了一样。
地下五层玛丽曾经提过一句,是工厂区。
那里是什么样的工厂?又是在加工什么?方周不知道,这时候正好来探个究竟。
经过几道安检大门,他们来到一个纯白的房间。
房间中摆放着用途不明的机械,透过一整面的玻璃墙,可以看到另外一边是一个由机械和生产线填满的巨大空间,许多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在里面忙碌。
这里看来就是工厂区了。
方周不敢多张望,以免引起注意,稍微看了几眼,就低着头躲在人群里。
来到这个地方,这些抗议者的声音也小了一些,他们在等玛丽给他们一个交待。
玛丽站在最前方,用冷漠的眼神扫了一眼众人,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平静道:“你们这群寄生虫……抱歉,这样称呼你们没关系吧……每个月都来比迪药业,用一点摄取服务换取大量的信用点。说实话,这种交易我是不太赞成的。”
她推了推细框眼镜,不带感情地念道:“一人一个月需要支付1000信用点,你们的人数大约有100人,也就意味着我们一年就要在你们身上花费120万信用点,这笔花费,确实是过于多了……”
“哪里多了?!我们可是牺牲了自己的身体!!”一个男人大喊道。
玛丽冰冷的眼光扫过去,冷哼道:“你的身体,真有这么值钱吗?事实上,自从你开始提供摄取服务以来,你们一家六口人的生活,比之前好过多了,不是吗,实验者3827号?”
男人一愣,露出畏惧的神色,再也不敢说话。
方周将自己藏得更深了。
玛丽继续道:“当研究经费充裕时,我们可以接受与你们的交易,就当是做慈善了。但是现在我们的研究经费也很紧张,就自然要削减提供摄取服务的人数了。”
“那我们怎么办?!”抗议者们又大喊起来,“我们可是靠着提供摄取服务生活啊!!”
“所以说你们是寄生虫啊……”玛丽冷哼一声,推了推眼镜,“我当然不会毁掉你们的生活,所以现在在这里给你们提供一个新的选择。”
“什么选择??”
玛丽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那就是……完全摄取!”
“完全摄取……”抗议者一下子又都沉默了,脸上露出恐惧不安的表情。
玛丽冷冷道:“你们知道研究经费为什么会紧张吗?因为我们一直没有出研究成果。为什么没有出研究成果?因为我们一直没有使用完全摄取。如果有了完全摄取出的生命精华液,让我们的研究能有所进展,我们以后就会有更多资金,可以使用你们的摄取服务。”
房间里陷入了难言的沉默,空气如同凝滞一般,让人喘不过气。
好半晌,一个抗议者才吞了吞口水道:“完全摄取是……”
玛丽冷笑道:“如你们所想,完全摄取就是彻底榨干你们身体的每一丝潜力,不像之前那么温和……但是不用担心,你们不会死,只是可能下半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抗议者们的表情彻底陷入僵硬,谁都说不出话。
玛丽眼中透出一丝讥讽笑道:“有风险自然有所回报,完全摄取所能换取的信用点远远多于普通摄取,我们为此提供的价钱是……一万信用点,也就是普通摄取的十倍!”
抗议者的脸上开始露出挣扎的表情。
方周这时候也听明白一些了。差不多就是,一万信用点,买一条命。
下半辈子躺在床上,对于这些穷人来说,几乎就等于是命没了。
他们甚至都不一定有一张完好的床。
这是很艰难的抉择,谁也不愿意轻易送命,但是很快,有人开口了。
那人露出决绝的表情,大喊道:“我干了!一次等于十次,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干?!”
“可是,你的老婆孩子……”旁边有人道。
他表情扭曲地笑起来:“有了这一万信用点,他们能过得更好,还需要我干什么?!”
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慢慢地,也有更多人同意了。
当然也有退出的,但毕竟是少数。
玛丽冷冷道:“答应提供完全摄取的人留在这里,其他人,请回吧。”
说完她已夹起文件夹,冷漠地离开房间,高跟鞋在金属地面上敲出刺耳的声响。
方周不动声色地留了下来。
他并没有对周围的这些人感到同情,因为一万信用点确实是一笔巨款,他当时拼死拼活打赢了绞肉场第三擂台,也不过拿了两万多奖金而已。
为了一万信用点愿意付出生命的人,在垃圾场比比皆是。
所以,这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