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许静静望着她,半晌,嘴角也扬起一抹笑,“婆婆不是会算么,何须再来问我?”
妙玄抬眸,扫了她一眼,低头轻笑,“伶牙利齿,你身在异世,有诸多不便,怕是也不好过吧?”
方许垂眸,指尖滑过裙身上精细的绣样,唇角微勾,“婆婆瞧我这副派头,像是不好过的模样吗?”
妙玄眸色一深,低声道,“这么多年,你是头一个敢与老身这般说话的人,你可知人生在世,最不能惹的一种人是谁?”
“相士。”方许如实回答。
妙玄眯了眯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既然知晓,为何待我不敬?”
“我不信鬼神之论,婆婆曾说自己是玄真道长的关门弟子,我不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于我而言,相士与江湖骗子没什么区别。”
方许一番话下来,妙玄彻底黑了脸。
她的语气温柔,眉眼之间甚至还有些笑意,谁料说出口的话竟是这般不知深浅!
“你好大的胆子,不仅对我不敬,还辱我师门!”妙玄沉下脸来,望向方许的眼神发狠。
方许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见妙玄发了火,也只是淡淡勾了勾唇,轻声抚慰道,“我只是说出心中想法,还请婆婆莫要强行解读。”
妙玄将茶盏重重放下,面色不悦,“既然不信我,为何还将我叫来此处吃茶,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方许抬眸,目光里似有审视,“领婆婆过来,并非是在意您方才所言,而是看出了您的意图。”
“我的意图?”妙玄面色一顿,咬牙问道,“我能有什么意图!”
“从方家出来时,我就察觉到有人在跟着我。”方许目光轻柔,瞧上去和善得很,“难道婆婆不是早就盯上了我,再三确认身份后,才当街拦下我的吗?”
妙玄咽了咽口水,布满了皱纹的脸上浮现一丝恍惚,“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方许低头,手掌盖在汤婆子上,笑意深了几分,“我不仅能看出婆婆的意图,还能算出您是因何前来。”
“哦?”妙玄起了兴趣,挑眉问道,“你倒是说说看,我究竟是为了何事来的?”
方许盯着茶盏里漂浮的几片茶叶,幽幽开口,“皇上招了位贤人,是个相士,打着玄真道长的旗号在朝中作威作福,婆婆是玄真道长的弟子,自然清楚他这名头有没有水分在。”
方许端起茶盏,吹动里头的茶叶,抿了口温茶,低声道,“婆婆不愿让他打着道长的旗号招摇撞骗,势必会出手。”
“您常年生活在清陵,自然明白何人能助您。”
“方家在清陵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方家二女每年回来祭祖的时间都一样,婆婆便在心里盘算着,直接从我们身上入手,借着方家的势,将您给带回京城。”
方许抬眸,淡淡道,“我说的可对?”
她每说一句,妙玄的脸色就黑上一分,到后来更是抿紧了唇,半晌后才吐出一句,“这么会算,不如跟我学看相?”
方许闻言,莞尔一笑,“只要动动脑子,谁都能想得出。”
妙玄面色一沉,低声道,“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我也不再装了。”
“我是师父最后的徒弟,在我之前的几位师兄都不在了,他还敢自称是我们师门的人,分明就是个骗子!”
妙玄眉眼微垂,看上去更老了几分,“我必须得去京城,但我孑然一身,纵使去了……也见不到他。”
“所以我……”
“我助您。”
妙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许打断。
妙玄一怔,满脸诧异的抬起头,定定看着方许,“你说什么?”
“我助您。”方许一字一顿,眼神真挚,“到了京城,我会想办法将婆婆带到宫里去。”
妙玄有些不好意思,沉声问道,“你……当真愿意?”
“自然。”方许点点头,语气平淡,“那个骗子存心搅和几位皇子,我儿子又在朝为官,与一位皇子关系密切,若任他折腾,怕是会对我儿不利。”
“本想着是件小事,任由孩子们去解决,但如今婆婆送上门来,我也不妨出手,给膝下有皇子的妃嫔们送个顺水人情。”
方许眉心微动,抿唇一笑,“我与婆婆之间,算是各取所需,对我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我没有理由拒绝。”
妙玄听得一愣一愣的,目光落在方许神上,眼底滑过一丝骇然,“像你这样的心境,初来异世,可有害怕过?”
方许神色从容,唇角微扬,“我没怕过任何东西,依我看来,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出了事,只会哭哭啼啼大呼小叫者,注定平庸一生。”
“性子不错。”妙玄打量着她,眼底也染上几分笑意,“能像你这般通透的,世上寻不出几个。”
方许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朱唇轻扬,“上一世,我劳神伤身,临死前还在想着工作,如今的生活与我而言简直如梦一场,轻松、自在。”
“或许会遇到几个渣滓,但也不足以令我心生恐惧。”方许端坐在木凳上,笑意柔和。
再也不用工作的生活谁不喜欢?
妙玄闻言,啧啧称奇,不停让方许同她讲前世的生活。
京城
福临酒楼
“想必诸位也听说了最近的事。”元谌脸色极差,像是许多天都没睡好一般,“如今父皇是着了魔,连远在封地的大皇兄都不放过!”
谢黎望着脚下的炭火,眉头也拧成了疙瘩,沉默不语。
沈济面色如常,指尖捏着一枚黑棋,视线紧紧盯着面前的棋局。
“郎君,此事古怪,暂且摸不准上头那位的想法,万不可轻举妄动。”吕青峰坐在沈济对面,执着白子,沉声说道。
“我知晓。”元谌面色铁青,扶着额角,轻声叹息,“隋因打着皇命的噱头引起父皇猜疑,不折腾死一个,他怕是不会罢休!”
“这个隋因当真是崔尚书引荐的?”谢黎不解,皱起长眉,“我不明白,崔尚书并与女儿身处后宫,闹上如此一出,对尚书府有什么好处?”
屋内陷入寂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答不上来他的问题。
谁知道那老东西揣的是什么心思!(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