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都快点!”
“只要过了河,就有活路!”
一群人慌张的穿行在林间,不时便转身惶恐的望向身后,好似后头有什么猛兽在追赶一般。
这些人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瞧着打扮,大多都是汉家装束。
自从金军开始在南京道大肆捉人以来,便不断有北地汉人南逃。
所谓军前效力?
不过是说得好听而已,换个词那就是撞阵郎、填线兵、妥妥的炮灰!
往常金人也在南京道征发过签军,但那都是捡着身强体壮的汉子挑。
谁会要老弱妇孺?
但,这回金人竟是整村、整城的拿人。
而且是专门挑着汉儿来!
不少北地汉人中的有识之士,立刻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金人这是要断根,是奔着灭族来的!
于是,北方的汉人们开始了大规模的逃亡。
“踏……踏……踏……”
突然,一阵马蹄声在林中响起。
前方的人群瞬间乱做了一团,在短暂的慌乱后,便纷纷四散而逃。
后头那些金军见状,不由大笑了起来,抄起马鞍旁的长弓,直接放箭矢。
就见一支支箭矢落入人群,紧跟着响起数声惨叫,让逃难的人群更加混乱了起来。
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啼哭、伤者的哀嚎,刹那间响彻了整片林子。
而金军骑兵们却是毫无半分怜悯之心,远用弓箭,近前则抽刀便砍,举枪就刺。
原本逃难的人群,眨眼间便被金人砍杀了大半。
唯有少数逃脱的幸运儿,还在林间亡命飞奔。
金军也不急着杀死他们,就这么不紧不慢的吊在后头,不时再放上几箭,射杀上几个人。
金军这幅做派,便犹如寻常打猎一般。
只是这次金军的猎物,却是活人!
“都给俺悠着点,莫要放跑了一个汉儿!”
领兵的谋克呵斥了几句得意忘形的手下,便再多管了。
不过手下人寻些乐子罢了,这种事情他们已经干许多回了!
双方这一追一逃,转眼便到了永定河畔。
“永定河到了!”
“跳河!”
“快跳河!”
“游过去,就能活!”
几条汉从林子里一窜出来,直接便跳入河里,浮水往南岸游去。
此时,重阳已过,临近霜降,早晚温差颇大。
永定河中的河水冰冷刺骨。
那几个入水的汉子游出去不远,就有人扛不住了,挣扎了几下,便永远沉进了河里。
岸上的金军见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便在谋克的呵斥下,继续抽弓放箭。
几声弓弦响动,永定河中再次传来几声惨叫,水面刹那间就被染上了一片殷红。
金军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南岸的守军。
这河对岸,却是岳飞的驻地。
统制官牛皋立刻领着人巡视过来,正好瞧见了金军的暴行。
牛皋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大声朝着对岸骂道:“该死的金狗,迟早有一日爷爷定要杀过河去,宰了你们!”
对岸的金兵却是不懂汉语,不过见牛皋这幅模样,想来定不是什么好话。
金兵亦是张口回骂。
但,双方也仅仅只能对骂,隔着一条永定河,除了床子弩和砲车外,两边拿对方都是没辙。
牛皋骂了一阵后,见金兵撤了,便对左右吩咐道:“来几个水性好的,下河看看,有活着的便救上一救。”
“统制,要是都死了咋办?”左右亲兵问道。
“死了的?”
牛皋颓然的叹了口气,“终归是汉家子弟,死了也拖上来埋了吧!”
这些时日,不断有北地汉人南逃。
牛皋本以为自己在河北见惯了各种人间惨剧,想不到还是忍不住!
“噗通……”
几个亲兵拖了衣甲下了水。
不一会儿,那些亲兵便手忙脚乱的拖着人回来了。
“有活的!”
“这还有个活口!”
“来几个人搭把手,小心把人抬上来。”
岸上众人听了,忙上前合力将人拖了上来。
“先送营中安置,过阵子便统一送往帅帐,有靠山王统一安排。”
牛皋吩咐一声,留下几人料理后事,便继续带人巡视去了。
这些北方逃过来的人里,说不定便有金军的奸细,还是交由靠山王统一安排吧!
而,牛皋口中的靠山郡王张平安,此时却是烦的不行。
北方跑过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也不知金军是不是故意放水,这几日北边起码跑过来大几千人。
张平安都开始怀疑了,莫非这就是金军的计策?
金军真要不断的把北地汉人赶过来,张平安这仗也不用打了,直接跑路算了。
来个几十万张嘴,吃也能吃垮张平安的北伐军!
张平安没有办法,只得让张荣将人先送往倭国安置。
同时,因为永定河水位下降的缘故,张荣的船队也将跟着撤出永定河。
今后北伐军的后勤,恐怕就要依赖路上运输了。
而,更糟心的是马上便是霜降了!
霜降之后则是立冬!
可张平安的北伐军,连冬衣都没有凑齐!
不,是一件都没有!
张平安也曾派人去汴梁连番催促,希望让大赵朝廷尽快调拨冬衣过来。
但,汴梁方面迟迟没有回信,要么便是哭穷,没钱!
到如今,张平安连件冬衣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张平安一想到大雪纷飞之际,自家手下的儿郎穿着单簿的衣物,披着铠甲,忍着风雪与金军作战,便是头大!
这简直就是灾难!
直娘贼的!
也不知道汴梁城里的那群相公们,又犯了什么混!
张平安好几次都忍不住要撤军,回汴梁清君侧了!
霜降!
张平安最多等到霜降,若是还看不到冬衣,就撤军!
张平安可不想手下的儿郎一腔热血北伐,因为某些战场之外的缘故,而平白送了性命!
战争的胜负,并不一定在战场之上。
便是一军主帅,很多时候亦是身不由己!
九月十八日,距离霜降还有五天。
“呜……”
一阵悠长的号角声,突兀的在永定河畔响起,打破了两岸的宁静。
随即,永定河沿岸好似起了连锁反应,号角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在号角声中,一杆杆金军的将旗,接连不断的出现在了北岸。
金军将旗下,是黑压压一片人马,一眼望不到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