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安被营中热烈的氛围所感,不自觉间移步离开了帅帐。
忽的,一声尖锐的鸟鸣自空中响起。
张平安抬头望去,但见一只漂亮的白色大鸟,正在军营上空盘旋。
“该死的扁毛畜生,迟早宰了你下锅!”张平安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转身又回了帅帐。
这白色的大鸟叫做海东青,乃是金军的探子!
女真人游猎出身,出门围猎时,常有鹰犬相伴。
如今,这般手段也被用到了战场上,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中京道一马平川,张平安营中但凡有兵马调动,都逃不过这些畜生的眼睛。
张平安麾下兵马在大定府附近,与金军交手多次,很是吃了不少暗亏。
全赖这些扁毛畜生之过!
那海东青绕着张平安的营盘又飞了一阵后,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往东而去。
在飞过大定府城后,那海东青一个猛子就从天上扎了下去,下面则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金军营寨。
金军营寨中,一个耳戴金环,腰挂银牌的猛安,将戴着牛皮套的大手,适时直直伸向了天空,而海东青在扑扇了几下翅膀后,稳稳的落在皮套上子。
那猛安与海东青嘀咕了几声后,便掀开了身后主帅大帐,径直走了进去。
“没里野,对面汉军为何有如此大动静?”
“莫非是又有兵马调动了?”
完颜宗磐端坐在主座之上,沉声发问道。
“都元帅,安心!俺的鹰儿都探明白了,汉军并无调动。”那猛安没里野见主帅发问,忙躬身回道。
“大战在即,你可得多注意着点,待破了对面的汉军,必保你几世的富贵!”
完颜宗磐再确认过张平安没有调动兵马后,对着猛安没里野又勉励了一番。
最近金军连着小胜数场,没里野和他那只海东青,功不可没。
虽然猛安在金军中只能算中级军官,地位是低了一些,但没里野值得他完颜宗磐费些口舌!
“定为都元帅效死!”猛安没里野得了完颜宗磐夸赞,当下纳头便拜。
“起来,且下去好好用心做事!”
完颜宗磐对于没里野的态度,很是受用。
如今大金国主年幼,太傅宗干又是一个瘸子。
他现任都元帅一职,位在左右副元帅之上,手中更有雄兵十余万,正是如日中天之时。
女真人一向都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他还是前任国主吴乞买的长子,名正言顺!
说不得,他日这大金国主的椅子,得换个人来坐坐了!
“都元帅,瞧你一脸喜色,可是想出法子对付那些汉军了?”
就在完颜宗磐志得意满之时,边上却是响起了一道很不和谐的声音。
完颜宗磐皱眉看去,那发话之人却是东京留守讹鲁观。
讹鲁观汉名完颜宗隽,金太祖阿骨打第六子,母亲是钦宪皇后纥石烈氏,乃是完颜宗磐的堂弟,。
以往讹鲁观一向与自家几位兄弟不亲,却和完颜宗磐走得很近。
大约是阿骨打留下的那些军中遗产,多被宗望等人瓜分殆尽,轮到他时,便没继承多少的缘故。
完颜宗磐对于以往的小弟,哪里还会容忍,当即便大声呵斥道:“讹鲁观,你发什么疯?”
“发疯?呵……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国主当面呢!”
宗隽斜着眼,瞥了一眼上座的完颜宗磐,满不在乎的嘲讽道:“都元帅!俺们这几十万人耗在这里,人吃马嚼得多少粮食?
你等的起,国主可等不起!俺就问你,几时能够拿下汉军主寨!”
完颜宗磐闻言,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心中更是气的破口大骂!
讹鲁观这无耻小人!
当初宗望、宗辅、兀术几兄弟掌权的时候,这小子一个劲往自己身旁靠。
现在那瘸子宗干不过是许了些好处,便让这小子与自己反目了!
阿骨打家的几个狗崽子,果然养不熟!
待他日掌了大权,俺定要将他们全屠了!
完颜宗磐狠狠喘了几口粗气,待心情平复后,却是没有搭理讹鲁观,反而侧身看向了挞懒,“挞懒,汉军士气正盛,又有厉害的火器相助!俺是要等一个时机,才能和那些汉军决一死战!你是军中老将,你来说说,该咋办!”
挞懒兵败逃回会宁府后,金国朝廷只是象征性的训斥了几句,并未对其过多惩罚。
如今他在军中还是左副元帅,算是目前金军中的二把手。
挞懒踌躇了一下,迟疑道:“俺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宗磐先是一喜,熟料挞懒接着又道:“俺们拖上些时日,便派人去与对面的大汉官家讲和,双方以大定府为界,大金能保住现在的地盘就好!”
宗磐听罢,好悬一口气没有上来,他本还指望挞懒能站到自己这边的,谁知对方竟是要讲和?
当即,完颜宗磐一脚踹翻了案几,指着挞懒大骂道:“休得胡言,乱俺军心!你莫非是被那些汉人吓破了胆子不成?”
“俺看挞懒是真的老了!若是怕了,乖乖交出兵权,有俺统军,你就回上京养老去吧!”讹鲁观哈哈大笑,戏谑的瞅着这金军中的第二号人物。
“竖子安敢辱俺太甚!”挞懒亦是不甘示弱的起身,怒视讹鲁观道:“俺和阿骨打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而已!”
讹鲁观面对气势汹汹的完颜挞懒丝毫不惧,反而瞪了回去,“败军之将,也敢和俺老子相提并论?”
太傅宗干可是说了,等到回京之日,他讹鲁观便是金军的右副元帅!
讹鲁观被自家几个兄弟压了一辈子,尔今突然得了权势,可不是要嚣张跋扈?
而帐内,金军众将眼看着军中三巨头吵作一团,却是连个出场劝架的没有。
人人正襟危坐,生怕触了上官的霉头。
最终,宗磐、讹鲁观、挞懒三人不欢而散。
金军三位主将竟是在阵前,闹起了矛盾?
或许完颜阿骨打当初定下了谙班勃极烈制度的时候,便给金国今后的局面埋下了祸根。
兄弟继承制,或许在创业初期,能够保证金国随时都能有一个年富力强的领导者。
但,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各种私心杂念便会随之而来。
更何况,按照女真人的规矩,讹鲁观也好,宗磐也罢。
在法理上,他们天生便有金国的继承权!
金国之主,无外乎,兵强马壮者!
就算没有讹鲁观,宗磐,他日也总会有一个人跳出了,向那个皇位,发起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