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好,那江荀,我们一起。”她仰起头,露出一个柔软依赖的笑。江荀没去看她,在某方面来说,他实在是个心很硬的人。领着人去了楼下后,江荀找了个僻静些的角落,“就在这里说吧,我在外面等着。”宋尔“嗯”了声。等对方走远之后,宋尔才重新抬头看向了宋盈,“是非得让我叫你一声姐姐,才肯应吗?”“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女孩儿一面望着江荀的背影,一面道。宋尔并未执着于让她承认,只是道:“你想过爸妈吗?”“他们知道你离开后,在外面找了一整晚,虽然妈没说,但我知道,她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宋盈听他提起爸妈,只想笑出声来,她在家里从来都不是那个最重要的孩子,连下乡这种好事都是头一个想到她,担心?只怕是因为她跑了后,没人替他们的宝贝儿子下乡了吧。第88章 “可我真的记不得你了。”宋盈无声敛下胸中的负面情绪,轻叹一计,模样很有些无奈。两人是从小长在一个屋檐下的姐弟,还是双胎,怎么可能会对彼此不熟悉,即便宋盈在他面前表现的处处都合乎常理,可宋尔只是一个照面就知道这是宋盈,“那你记不记得、我们姐弟打从出生的时候,肩膀上都带了颗痣。”宋盈当然记得,可她并没因为宋尔提起这个就慌了手脚,“痣?”宋尔“嗯”了声。“有或没有的,我从没注意过,”宋盈冲他笑了笑,眼尾随之散开点儿轻软的歉意,“不过我可以等到今天回去后看一看,要是真的有,我也很高兴能找到家人,就是今天恐怕不行了,一时间接收到这样多的消息,脑子里实在有些消化不了。”她实在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知道自己今天毫无准备,便想要往后拖延一番,若是站在这里的是没做过那个梦境的宋尔,十有八九能成功,可显然不是。宋尔望着她,喉咙来回滚动,却始终没说出来话,过了不知多久,才抿着干涩的唇道:“你以为的依仗、是江荀,对吗?”宋盈摇摇头,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他不会再是你的依仗了,”宋尔话音肯定。那些无谓的亲情牌在宋盈这里是攻不破她的心理防线的,毕竟在收拾东西跑出家的时候就已经预想了最坏的结果,可江荀不同于其他,这是她目前为自己选定的最好的一条路,所以不能容忍有一点变故,“怎么突然说这个,我听不大懂。”“听不懂、就算了,”宋尔觉得自己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这世上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我走了,以后我们应该不会见面,我也不会把找到你的事情告诉爸妈,之后的事儿,都随你了。”他低下眉,转了身。可宋盈却不能叫他这样留下一段不清不楚的话就离开,什么叫江荀不会成为她的依仗。为什么不会?凭什么不会?“等等。”宋尔脚下没停。宋盈四下看看,顺手在距离手边不远的位置折了枝花,这会儿算是暮春了,各处草木都开的葳蕤十分,这里也不例外,她携了花枝后,快步上前攥住了宋尔的手腕,力道十分之紧,几乎要抠进他的肉里。宋尔猝不及防的被拽住,痛的眉心微锁,“你做什么?”“刚刚我并没听懂你的话,能再同我说说吗?”宋盈走上来时仍是笑着的。“该说的都说完了,我没什么话了,”宋尔往后退了一步道。“是吗?”宋盈没放手。“嗯,”宋尔应了声。宋盈听到他的这句“嗯”,蓦的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却有种奇异的意味在,“今天来的不巧,这医院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我看这春日里的花开的还好,就想这折一枝给你。”她说着已经把东西递了过来。可宋尔看着那一枝花,却是瞳孔微缩,他倏的抬头看向宋盈,有些不敢相信她真的会对他做这种事。宋盈面对这样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也只是这么微末的一点,转瞬就消失不见了,她捏着宋尔的手腕,强着他握住了这枝花,“花很香,回去之后还可以找个瓶子插起来,能养的更久。”当那枝花靠近的时候,宋尔就已经有些不舒服了,等握在手中的时候,更是浑身都觉得难受的要命。春日里总是不缺少风的,些微料峭的熏风迎面吹来,瞬间就让那丝花香散开了,同样散开的还有里面的花粉。而宋尔恰好就对这种东西过敏。宋盈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宋尔心中翻涌着很多想法,他本还想说什么的,可喉中骤然发紧的窒息感让他只能吐出一个“药”字。宋盈听见了那个字,但此刻却也只是抑制住了心底的慌乱,既没找药,也没大声喊人,而是扶住宋尔,恰到好处的挡住了江荀那里的视线。宋尔有些撑不住的想要委顿下去,可宋盈愣是搀住他的胳膊将人稳稳架在了那里。胸腔中的空气被剧烈压缩,宋尔喘息的越发剧烈,若是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恐怕没法子有再一次的幸运了。宋盈看着宋尔这个模样,被啃噬的坑坑洼洼的手指颤了颤,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去帮他拿药,可手掌伸到半空却莫名滞在了那里,停顿半晌后,又慢慢的收了回来。她当然不想做这种事,可现在江荀是她唯一的指望,如有连这最后一根浮木都没有了,那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既然这样,那干脆一起死好了,还痛快一些。就在宋尔呼吸渐弱的时候,肩膀突然被带了过去,然后鼻腔中被喷了两泵药,就在他觉得好些了的时候,又被喷了两泵。宋尔努力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冷硬的眉目,此刻更是添了凶戾,“江……江柏……”第89章 不论是轻溢水色的泛红眼眸,还是不停翕合以汲取空气的青白唇瓣,都昭示着方才经历了怎样的生死一线。男人抿着唇“嗯”了声,那双乌沉沉的眸子极冷,他抱起宋尔,快步朝外面走去。临走前,往宋盈那里瞥去一眼。极深、又极为冷厉。带着兽类的、欲要择人而噬的残忍。宋盈被这般逼人的目光惊的本能要往后退,可被慑住的恐惧感让她脚下一动也不能动,最后是等到对方走远了,才抚着胸口蹲了下去。女人咬着鲜红的唇,手指一下接着一下的在胸前的纽扣上抠挠,“人没有死……”她扶着墙根,极长的吁出口气。那股吊着的狠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不用背负一条人命,当然值得庆幸,可也不知为什么,宋盈总觉得不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这股预感太强烈了,强烈到催促着逃离这里,可是……出不出的去是一说,就算出去了,她要怎么过活才是问题,身上既没有介绍信,也没有钱,经历过一次拐卖的宋盈不能保证自己离开之后还会不会像这次一样。她在这里为以后纠结担心的时候,江荀已经迎面和他哥撞上了,“尔尔怎么样了?”因着考虑到宋尔不想让别人听到两人的谈话,江荀就没靠的太近,可也是一直盯着的,谁知道竟真的出了事,也因此发现不对的时候比他哥晚了一些。“刚刚用了药,”江柏低下头看着宋尔苍白的脸色,语气急促:“先找个医生再看看他。”“好,”江荀没空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应了声儿后忙联系人去了。江柏眉眼沉沉,抱着跟上去的时候不忘道:“看住那个女人。”江荀一听就觉出了不对,“尔尔犯病……跟宋盈有关系?”“还不清楚,”可当时只有宋盈在旁边,无论出于什么,江柏都不能让人离开。宋尔对冷空气过敏他知道,可现在天色明明暖和许多,怎么会突然就发病?只这些恐怕要等到宋尔彻底醒来之后才能知道了。这一等就是三个钟。等宋尔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浑身没一点力气。“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江柏一直守在床边,见他有动静了忙扶着他起来。“我……”宋尔靠在他手臂上,刚要说话就觉嗓子干涩的要命。江柏把随身带着的水壶拧开,小心喂了他几口水,他从前是没有带水壶的习惯的,可身边有了宋尔之后,那口军绿色的水壶从来都装着温水。宋尔喝完之后才觉得好受许多。江柏把水壶放到桌上,顿了会儿才道:“之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犯了喘症?”宋尔沉默了下,他嘴唇抖了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因为这实在是可笑,“你相信吗?”“我姐姐、一母同胞的姐姐,竟然会想要杀了我,她知道的,知道我对花粉过敏。”少年仰起脸,眼睛里满是不能理解。倒是没很多伤心,许是失望一直积攒,情分也都叫消耗了。江柏垂目,望着少年剔透的双目,额头轻轻抵了上去,承诺一般的道:“没人能这样对你。”他重复了一遍,“没人能这样对你。”这样对他怀里的珍宝。炙热的温度从对方额上传来,却叫宋尔格外安心,他抱住江柏,闭上眼睛没再说话。到底是受了惊,宋尔吃过饭后就又睡下了。江柏给他掖好被子,走出了病房。轻合上门,转身后冷冷扫了一眼靠在墙上的江荀。江荀一看就知道他哥这是什么意思,“今天是我没看好尔尔,等这事儿完了,我肯定好好跟尔尔赔罪,哥你先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尔尔忽然就犯了喘症,到底跟宋盈有没有关系?”提到宋盈,江柏的目光顿时凉了下去,“她知道尔尔对花粉过敏,故意诱他犯喘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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