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蓉被提醒后,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得罪人,就没再乱看。陈月儿倒是没像郭蓉那样,在面对谢放以外的人时,从来都落落大方,“盈盈的身体不大好,刚刚拉完琴后颈子那红了一片,我们让她好好休息下,也好养足精力。”江荀听了她的话后,点点头道:“那我送你们。”“几步的路,哪儿犯得着,”陈月儿笑着说。江荀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不至于连这点儿待客之道都弄不明白,“你们是宋盈的朋友,来这一趟儿总不能怠慢了,走吧。”话间既透出对宋尔的重视,又待她们足够尊重。陈月儿想拒绝也托不出话音,只能应了声好。几步路的功夫,话题大多围绕在宋尔身上,寥寥几句并也不能尽数说清他在这里的情况,更多的是叫她们这些朋友放心。短暂相处之中,眼神始终中规中矩,没有半分不该的落在方婷婷身上。等跨出门槛,身后的门也合上了,方婷婷才终于抬目,她望着湖水般澄净的天空和不停变换的流云,长长的吐出口气,也吐出了那口噎在心中的遗憾。死心其实并不难,只要对方不给一丝希望。从这一点上看,江荀至少是一个坦荡的男人。陈月儿站在旁边道:“会难受吗?”方婷婷摇了摇头,“我与江荀、非要说的话大概只能用两个词形容,萍水相逢、一厢情愿,他当然……很好,体贴英俊、行事周到,可再好……”“他不喜欢我。”“以后……都不会了,我还是我。”“是,你还是你,”陈月儿听着她的话,面上终于露出了舒朗的笑,“不过,除此之外,你还有我。”方婷婷也笑了,“是,我还有朋友。”没什么比这要更好的了。郭蓉不大能理解她为什么能从几天前矫情到现在,但有王薇在旁边看着,只敢在心里嘟囔几句。江家小院。江柏等人离开后,打开屋门走了进去。里面的宋尔正张着手、要把琴盒盖上。“刚刚、拉的是什么曲子?”男人转身合上门道。宋尔转脸看去,“前面的还是后面的?”江柏说“都有。”宋尔合上琴盒的动作顿住,没回答,只是道:“过来下,好吗?”江柏对宋尔的话,除了对他身体不好的很少反驳,因此“嗯”了声后就走了过去,只抬步前想到江荀说完听宋尔拉曲子的话,顺手就把门闩给插上了。宋尔等他坐下,重新拿起小提琴架在了肩膀,看模样是又要拉琴。江柏忙起身制止,“你朋友刚刚说你脖颈都叫艮红了,先别拉了。”“就这一回,”宋尔往后退开一步,含笑眨了眨眼,灵动的春水便从他眸间蘸开了,“随我好吗?”屋子里既没开窗,也关上了门,光线比起外面要昏昧不少,可在这样的暗淡的微影下,他的模样仍那样惊姣鲜明,像一笔浓烈至极的油彩画。江柏启唇、想叫他爱惜身体,可他一直都知道,在宋尔的坚持面前,他总是愿意让步的,片刻后、才道:“那待会儿找毛巾敷一敷。”“都听你的。”得了允许后,宋尔唇角微扬。江柏听见那句“都听你的”,唇角不觉也跟着翘了下,尽管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可又没法去控制自己的心情。怔然的当晌,乐音已经再次响了起来。既不是先前偏壮阔的曲子,也不似后面的婉转多情,而是要更明快些,听来轻盈而洒脱,柔和又带点儿欢叙感。是他最喜欢的那一小段。江柏仰目,专注的望着他。望着他舒展的眉,柔软的发。时光在这一尾空间里刹住了脚。不知多了有多久,宋尔才轻轻的睁开眼睛,“这首曲子叫《良宵》,代表……”“我遇见你,很高兴。”他的话音也轻,轻的仿佛没有重量的羽毛在心上不经意扫了下。微痒。江柏望着宋尔,望着站在那里挺拔清然的少年,目中是极力压抑的、却又压制不住的光,几近热烈痴迷。这样热忱的目光,如果宋尔还有一丝感知力,那他就绝不会感受不到,握着琴弓指节颤了颤,唇角稍紧,“江柏?”男人没应声,他坐在那,想到宋尔那天微微逃避的态度,抬手覆住了自己的眼,“很好听。”声音低哑,好像说出这句话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宋尔放下琴弓,捏着手指、许久也没说话,也没敢看他。沉默,却也莫名焦灼。而屋子外面等了好一阵的江荀在刚开始听到里面又拉起琴的时候,想到已经没外人了,就准备进去听听。可一推门,才发现根本就推不开。家里就三个人,宋尔除了洗澡的时候锁门基本没碰过门闩,他又在外边,干这事儿的人是谁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在外面找了一圈,果然没看见他哥。回到门口,想到他哥在里面独自一人听宋尔拉琴,把他这个弟弟不知道忘到了哪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嗤”。这也太离谱了吧。他怎么说也是亲弟弟啊。难道就不配听哥哥的心上人拉个曲子吗?简直不是人。要不是顾忌着他哥可能会出来打他一顿,江荀现在就能拍门而入。一直等乐音停下来,他才憋着口气抬手敲门。“叩、叩、叩……”力道很有些大,显见的带着怨气。也正是这一阵叩门声惊醒了里面的两人。宋尔陡然回神,明明手心里都是汗,却紧紧攥着没去擦,“门是……锁了吗?”江柏“嗯”了声,“我去开。”第57章 门轴转动,发出刺耳的“唧吱”声。才拉开条缝,江荀就已经等不及跨了进来。“哥,你知道我在外面等了多久吗?”他从鼻子里出口气后,开始兴师问罪。可江柏的眸色却是淡淡,并没对江荀的话生出什么反应来,“多久?”“小半个钟了都,”江荀到现在都觉得气的不得了,可再细咂摸,又有种都是一家人怎么不带我的委屈。偏偏江柏在除了宋尔之外的事情上,向来就关注不到那些,甚至还觉得他敲门敲的不是时候,“怎么没在外面多待会儿?”江荀:“……”他仔仔细细的盯着他哥看了看,发现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之后,手指不受控制的抖了下。被气的。好啊,好啊。非得这样是吧,那就别怪他开始互相伤害了。江荀很快绕开他哥,径自跑到宋尔面前问:“尔尔,你想不想多了解我哥一点儿?”宋尔还没从他这个稍显亲昵的称呼里回过神,就被这一句给弄愣了,“什么?”江荀也不管他是不是应了,直接就道:“我哥小时候不是经常上山吗,他那会儿还逮不住什么东西,有一回还被獐子咬到了屁股,你去看就能见到他那里有……”“唔……”江荀还没说完,嘴巴上就勒了只手过来,他反应快速的往后一击,随即脖颈转动,脱出了控制,“有几个窟窿眼似的疤。”江荀几乎是梗着脑袋说完了这一句。宋尔:“……”他看着什么都敢说的江荀,就很想问他一句,你是只活到今天吗?可嘴唇动了动,又没能出口。江柏没去看旁边宋尔的反应,只是额上青筋突突的跳,他上前拽住江荀的衣领,堪称粗暴的把人拽了出去。宋尔在后面看着,都替江荀担心,毕竟对方脸上的伤,到现在都没好全乎。大过年的,万一再给人打出个好歹。想了想,还是往前跟了跟,“江……江柏。”男人动作微顿,侧身稍稍克制了一下语气,尽量平稳的道:“怎么了?”“那个……我知道参与别人的家务事有些不大好,但……”宋尔转了转目,眸光落在被拉着衣领的江荀身上,委婉劝道:“过年的时候,脸上还带伤,好像不大吉利。”“嗯,不会,”江柏说完之后,拉着江荀就出去了。宋尔心下不是很安稳,可也不好再说什么,咬着下唇思索了会儿,忽的赶紧跑回屋子,揭开了点儿窗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