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领着舅老爷逛了东市,路过香茗居,王家也有茶叶生意,舅老爷显然对香茗居很感兴趣,进去看了半天,还买了好几种茶叶。”管家站在
上头端坐着一位美妇,满头珠翠,三十左右的模样,正是长平侯府的当家夫人林氏。她面容姣好,保养得宜,眼角连点细纹都没有,可见日子过得多舒心了。她性子温婉,连训人都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然而府里的奴才却没一个敢轻慢的。
“你做得很好,舅老爷难得进京一回,侯府一定得好生招待,且不可怠慢了。”林氏徐徐说道,“你是管家,敲打好下头的奴才,对舅老爷一定要像对侯爷一般敬重。”
管家连连应着,“是,是,夫人放心,奴才省得。”
“这也是侯爷的意思,你做事我和侯爷一向放心。对了,舅老爷可曾去过那些铺子?”林氏一双美目看过去。
管家的态度更加恭敬了,“没有,这几日都是奴才陪着舅老爷,舅老爷性子随和,外出都是随奴才安排,没提出要去看那些铺子,也没向奴才打听什么。”
林氏缓缓点头,“那些铺子虽曾经是王家的产业,到底陪嫁进了侯府,现在姓沈,将来也会随着大小姐嫁入夫家,舅老爷是讲究之人,不会越俎代庖的。”
顿了一下,“你也辛苦了,下去吧。好生招待舅老爷,你做的好侯爷和我都看在眼里了。”意味深长。
那要是做得不好……管家心中一凛,“奴才会用心当差的,奴才告退。”
管家退下后,林氏顺手就把茶杯放下了,问:“大小姐今日去哪儿了?”
徐妈妈回道:“李家二小姐过几天生辰,夫人您是知道的,咱家大小姐跟她一向交好,今儿大小姐就去给她挑生辰礼物了。”
以往林氏并不拘着女儿跟小姐妹来往,现在却皱了眉头,“去跟大小姐说,这段时间就不要出府了,亲舅舅来给她送生辰礼,她还出门乱跑,实在不像话。让她好生在府里读读书,做做针线,多在舅老爷跟前尽尽孝。”
“奴婢这就去。”大丫鬟敛秋刚要去传话,被林氏喊住了,“你仔细把话给她讲清楚。”
敛秋又是一个蹲身,口中应是,林氏这才挥手示意她出去。
徐妈妈趁机道:“夫人待大小姐真好,大小姐会体会到您的一片慈母之心的。”
林氏叹了一口气,“别的我也不指望,就盼着她能事事如心,别跟我……”好似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林氏住了口。
此时天已经黄昏,屋里掌了灯,奴才也只剩下徐妈妈一个人,林氏突然道:“小青庄还没有消息吗?”
徐妈妈摇头,“许是还没得手。”
林氏嗤笑一笑,“怕是不忍心了,毕竟一手养大的,就算是只猫狗,养久了也会有几分感情。”
李妈妈久未传消息回府,徐妈妈也想到了这一点上头,不过主子这话她却是不能附和的,“那不能,为主子办事哪有什么忍心不忍心的?李桂花那老货脾气可不好,那……在她手底下……可怜见的,几年前老奴见过一回,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活着也是受罪,夫人您也是慈悲心肠,让她们母女提前团聚。夫人放心,李桂花也当了大半辈子的差了,懂规矩的,何况她一大家子都在府里。”
顿了下,“要不让她男人去接她回来?”
“不。”林氏摇头,看向徐妈妈,“找个人去庄子上看看,我倒要看她搞什么鬼!”
“是!”徐妈妈低声应道,心里盘算着让她侄子走一趟,这差事办好了,入了夫人的眼,侄子也能换个好差事。
且说管家,刚到外院就看到自己儿子喝得醉醺醺地回来,顿时皱起了眉头,“你又喝酒了?我不是让你跟着舅老爷的吗?”
管家姓曹,他儿子叫曹良,一脸醉笑,“就是舅老爷的人请我喝的酒,爹,您知道我们在哪喝的吗?醉仙楼!对,京里最贵的酒楼。您知道我们喝的酒多贵吗?一壶三十两银子!儿子一个人喝了三壶,哈哈,三壶!”他得意极了,“爹,王家真他妈的有钱,还是您有远见,让我跟着舅老爷……”
曹管家气得脸都变形了,照着他脸就是一巴掌,“我让你跟着舅老爷,你跑去喝酒干什么?”
曹良被打懵了,“他们请我的。”
“请你就去了?”曹管家提高声音,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儿子。
请他自然要去了,不是爹让他跟王家处好关系的吗?曹良无辜地点头,把他爹气得快心梗了,“你,你,回头再跟你算账,舅老爷呢?”
“我怎么知道?可能在府里,也可能出门逛了吧。”腿长在舅老爷身上,他怎么能知道呢?曹良觉得他爹太莫名其妙。
曹管家脸色又是一变,赶紧让人去客院看看,没一会小厮就回来了,“……客院的人说舅老爷回来又出去了……”
曹管家看着已经醉得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儿子,恨不得能打死。他咬咬牙匆匆往外走,才出了院子就看到王鹤诚回来了,他心中一紧,赶忙笑脸迎上去,“舅老爷您出门了?怎么没让府里奴才跟着?这京里瞧着太平,其实不长眼的人多着呢,没府里人跟着,冲撞了您就不好了。”
王鹤诚笑笑,面容和煦,“管家费心了,我突然想起来妹妹生前最爱吃酱肘子,想来清雅也爱吃,就去买了一只,管家替我送清雅院子吧。”
曹管家看他身后之人手里果然提着食盒,松了一口气,奉承,“咱们大小姐有您这么疼她,真有福气。”
王鹤诚笑,“我妹妹命苦,早早去了,我怜她自幼失母,不疼她疼谁?”
“舅老爷放心,大小姐是侯爷的嫡长女,侯爷和夫人都宠着呢。”他脸上带着真诚的笑,然后再三叮嘱,“……舅老爷要出门千万别忘了带着府里的奴才。”
王鹤诚自然笑着应了,直到回到院子里一个人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才敛去,拳头险些攥出血来。
沈小楼把信送出去,连着几天都没见王舅舅有动静,倒是今天买套胭脂水粉,明天买副珠宝头面,显然是送给沈清雅的。
沈小楼气得头顶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