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章
“魔主诞生了,魔主就是人皇。”殿内景象消失,再度恢复平静后,陈瑜念叨着这两条谣言,来到折可拭身边道:“如今亲眼见了,也证明了折兄的猜测绝不可能。不知接下来,折兄有什么计划?”
这两条消息,一条对应的是刚才那个婴儿,一条对应的是流霜宫主,都与王安平没有关系。陈瑜想知道,将这两条消息传回之后,魔门三宫还会不会针对王安平。最主要的,万一魔师宫的保护之力没那么强大,王安平还会不会有危险。
“流霜宫之行,得怨公子助力良多。”折可拭先是向背对着自己的怨公子一礼,看着陈瑜微微一笑,道:“既然有了《天书》的消息,魔门三宫当然要全力争夺。”
要争夺《天书》,王安平这个天生魔种至少不再是阻力,而是主力。
陈瑜点点头,前面罗浩宸和洛洛也进过流霜宫,今日再有折可拭更祥尽的消息,为了更长远的目标,想来魔尊、魔君二宫应该不会那么针对王安平了。
“可是十万年前,人皇是魔门中人,这一点我实在不能接受。”陈瑜皱眉道。
“人皇不是魔门中人,应该说,魔门是人皇的麾下。”背对着他们,还在等待殿内重新出现热闹景象的怨公子道:“十万年前,诸天万族因路径不同,可分为神、道、魔、妖、灵五大类,还有其他一些小分类,但他们都在人皇麾下效力。”
“都在人皇麾下,效力?”慧能将“效力”二字咬地很重,问道:“可怨公子刚才说,十万年前,魔主就是人皇?”
“皇室自有传承,但是为了平衡各大势力,当然会有皇室子弟去各方拜师,家师就是拜在魔主门下的皇室子弟。”怨公子道:“人皇大位本来不会轮到家师,因此学有所成之后,才接掌了魔门流霜宫。其实无数岁月以来,家师是唯一一位继任人皇的魔门弟子。”
这就能说得通了,众人纷纷点头。拿齐国来说,王室自有传承,但很多姜姓子弟却拜在境内大宗门下。这是对境内大宗的笼络,同时也是为王室培养更多人才的手段。
“我心中实在好奇,刚才那华服青年到底是谁,何以载祜兄见到他之后如此失态?”陈瑜问道。他确实好奇,因为华服青年戴上帝冠之后,并不是出现在如意宗,而是出现在父亲去世那夜,自己跟刘可城被山贼追杀时。
再联系流霜宫主和华服青年的兄弟关系,以及自己眉宇间,与流霜宫主如此相象,这令陈瑜的心里很是混乱。
“陈兄难道不奇怪,为何这整座大殿里,唯有他说话有声音?”怨公子反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载祜兄是嘲笑我见识浅薄吗?”陈瑜不悦道:“华服青年说话有声音,说明整个流霜宫出现的这些人里,唯有他还活着。”
果然,慧能双手合什默念佛号,折可拭、姜惟的神色不变,只有景遇春、白知云、褚瑞祥以及其他修士窃窃私语。
转动轮椅,怨公子重新打量陈瑜一眼,一边向殿外走去,一边道:“按理说,陈兄不该有如此见识。”
见陈瑜就要勃然大怒,怨公子温和一笑,道:“他是家师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名受。流霜宫覆灭后,我在东海一处荒岛找到家师他们,奉师命在他麾下效力。我们花百多年时间,降服大量妖修进行反攻。又花近千年时间,最辉煌时一度光复了玉京。光复玉京之后,子受被家师封为霍王,所以他现在姓霍……”
“等会儿!”陈瑜感到有些晕,不是华服青年改姓。陈瑜在紫阳宗在风临城读了大量典籍,又得了魔蛟大量记忆,他知道因封地改姓这种事,在古时极为常见。像他的陈姓,也很可能是某位先祖被封于陈地,这才以封地为姓。
陈瑜扶着额头闭上眼睛,想回忆些什么却感到脑袋里一片浆糊,只好睁开迷茫的双眼看向怨公子,似要透过他的一身白衣看进他的身体,道:“你的肉身、那只黑蛟?”
折可拭、姜惟听故事正起劲,殿内不断新进来的修士也在专心听着秘辛。被陈瑜突然打断,以为他有什么真知灼见,却见他竟在胡言乱语,顿时轻斥指责纷纷而起。
“没错,光复玉京之后家师被视为正统,无数忠于人皇的势力纷纷投奔。其中就包括蛟烈,以及镇东大将军魏侔。”怨公子道:“但是他封王之后获得开府之权,而我遵师命一直在他麾下效力。他逐渐权势熏天开始排除异己,蛟烈、魏侔和我,都是在此时遇害。”
怨公子脸上再次现出强烈的杀意,道:“他杀功臣我不在意,我为他出谋划策,并且救了他无数次而被杀,我也不在意。但他不能杀我师父,不能杀我那唯一的师弟!”
说着,他继续推动轮椅向殿外行去。
蛟烈和怨公子一个功法特殊,一个本身就极为特殊,因此一个被困共生大阵,一个被镇压在焚心大阵。然后,陈瑜误打误撞的,为了杀灌婴而助怨公子脱困,又为了躲怨公子而进了巨蛟殿。接着,没了肉身的怨公子将蛟烈夺舍。
同时陈瑜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蛟烈当时神源散尽已经濒死,樟木矿场的魔蛟虽说凄惨,可它的肉身毕竟拥有元婴境界。但是怨公子只取魔蛟神源,却不愿舍弃蛟烈的肉身。这是因为蛟烈至少活了数万年,其肉身之强,又岂是魔蛟区区千年道行可比。
“难怪载祜兄如此轻易,就网罗了那么多妖修。”陈瑜心情复杂道。
怨公子说得极为简单,但以今推古,特别是怨公子在东海荒岛找到流霜宫主等人之后,他们才着手降服妖修开始反攻。这说明降服妖修,乃是由怨公子主持。他早在那时就有降服妖修的经验,如今略施手段,无数妖修景从也就不奇怪了。
“在下于典籍中见过一种说法,不可直呼一些大神通之辈的名字。”折可拭跟着怨公子,道:“怨公子说了那人之名却未道其姓,一直以‘他’指代那人,难道也是……”
“是的,我现在,还不能直呼他的名字。”怨公子来到殿外,看着下方层层叠叠的宫殿,坦然道:“只要直呼其名,他就能感觉得到,而我不想再回焚心大阵了。”
霍受,弑兄杀侄,并且杀了那么多有功之臣,就为了争夺人皇之位吗?陈瑜记得在巨蛟殿,蛟烈都那么惨了,却只敢称其霍王,而不敢直呼其名。这是什么样的人,连名字都成为敌人的禁忌!
嘿,陈瑜失笑道:“这位如此处心积虑,却至今不敢践位人皇,他在怕什么?而且如今中洲风起云涌,各大势力剑指人皇大位,也不知这位有生之年,能不能被人称一声‘人皇’?”
慧能口喧佛号,他也来到殿外,向怨公子问道:“载祜施主刚才在临摹那婴儿背上的火焰胎记,是想找到他?他的啼哭没有声音,施主又要如何寻找?”
啼哭没有声音,就代表那婴儿已经遇害。
“我自有办法。”怨公子不欲多说。
此时外面已经是丑时,再有两个时辰就是天亮。弦月早已下山,天上是排列整齐的星辰。流霜宫遗址仍是时间错乱的白天,广场下方,是无数辉煌的宫阙屋舍。昨天进入流霜塬,然后一起进入流霜宫的大部分修士,至今仍在厮杀。
广场上景象又一次变地热闹起来,那几个锦衣官员继续指挥小厮、侍女布置流霜殿。陈瑜看着他们手中的锦绣以及各色礼器,心中一时复杂。
没有诏命,甚至没有得到人皇殒落的确切消息之前,流霜宫就在张罗着请宫主登基。接着一干文武避往海外,直到怨公子赶来才着手反击。
这位流霜宫主也算了得,在霍受和怨公子的辅佐下一度光复了玉京,甚至被人视作正统。然而好景不长,其麾下诸多大将被霍受剪除,最后连自己父子二人,也遭了霍王毒手。
可是,我跟这位流霜宫主,到底有没有关系?为什么我们眉宇间,竟如此相像?
“记忆景象又开始了,载祜兄不进去再看一看?”陈瑜问道。他现在心情极为复杂,他自忖身世清白,有雍国栒州的家族,有亲生父母,有父亲,有师门,他不想跟这位宫主有任何联系。
“我此来,只为记住小师弟的胎记,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就不要再徒添烦恼了。”怨公子遥望着广场下方某处喃喃道。
“怨公子从前住在哪里,如今好不容易故地重游,不去看一看?”姜惟顺着怨公子的目光看了看道。
“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外奔波。”怨公子摇摇头,指着自己所看宫殿道:“那里是毓秀殿,是家师和师娘生活之所,也是我的住所。我执着于自己到底是谁的怨气,拜师上万载,在那里住的时间加起来,不到百年。”
自风临城失陷以来,陈瑜就一直对怨公子心怀愤恨。但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自己败给了十万年前之人。十万年啊,有如此漫长的岁月积累,再平庸之人也会不凡,因此败给他,并不丢人。
再想想怨公子始终一副温和模样,人家年龄摆在那儿,什么样的妙计诡计没见过,自以为高明的计谋,很可能是人家玩剩下的,怨公子确实有不动声色看好戏的资格。
如今看他神情失落,整个广场上或许只有陈瑜才有“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深切感受。
“载祜兄也不必失落,你为令师征战,助令师光复了玉京,陪着令师从低谷走向辉煌,这段经历,也足以令人羡慕。”陈瑜苦涩一笑,道:“而我呢,以后即使攻灭元州重建宗门,即使超过师父成就元婴境,却再也没机会向师父炫耀了!”
慧能口喧佛号,折可拭、姜惟沉默,他们没有死过师父,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近五万年。”怨公子身上再次腾起杀意,道:“我在东海荒岛找到师父,遵师命在他麾下效力长达近五万年!这五万年里,我和师父只有数次见面的机会,甚至连师父和师弟遇害的时候,我也被他指派在帮他清除异己!”
陈瑜愕然,与折可拭、姜惟等交换个眼神,这位怨公子也太可怜太倒霉了。难怪他怨气缠身,他的经历换了谁,还不得怨念深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