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铸剑时,诺顿的身体已经褪去龙化。
现在趴在那里的是光着屁股的“老唐”,路鸣泽一手打伞,一手拿出了件衣服,嫌弃地扔到他身上。
“他醒来时会变成‘老唐’吗?”路明非问。
“谁知道呢?康斯坦丁现在的人格是由碎片记忆拼凑出来的,因为他苏醒时人格和龙格都不完全。”路鸣泽满不在乎地说道,“可无论是罗纳德·唐还是诺顿,都拥有清醒和完整的意识,两者绝不可能相容,理论上来说诺顿苏醒的时候罗纳德·唐就死了。诺顿有句话说的没错,与龙相比,人类弱小得近乎虚幻。”
路明非点头,挥手控制青铜化为牢笼包裹住“老唐”。
青铜城开始剧烈震动,巨大的青铜块从天而降,地面开裂,猛烈的狂风从黑漆漆的裂缝里涌出,金属撞击的轰鸣和金属疲劳变形的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叠加在一起,像是一万座大钟同鸣。
“尼伯龙根就要崩溃了。”路鸣泽仰面看向头顶。
无数的破碎青铜城结构从黑暗中落下,但所有碎块都在三人头顶不远处偏转轨道,无形的领域外是毁灭性的灾难,领域中却平静得没有一丝风。
这一次不是路鸣泽的手笔,而是路明非。
“真是漂亮,哥哥。”路鸣泽称赞。
路明非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就知道他有出去的办法。
“出口在哪?”路明非一手提着猎犬长牙,囚禁诺顿的牢笼则悬浮在一旁。
路鸣泽微笑着指了指上方,“尼伯龙根都是依靠现实而建造,这里看似是无穷尽的空穴和甬道套在一起,实则边界就在上方,三峡水库。”
路明非得知以后,再也不拖延,立刻携带着这个领域向上方移动,沿途落下的金属碎块越来越多,就像是在下一场纷纷扬扬的青黑色金属暴雪。
不知行进了多久,碎片的密度有所下降,逐渐稀疏起来。
坠落物开始夹杂别的东西,从稀稀落落到密集,竟然是雨水。等到路鸣泽说停下时,大雨几乎笼罩了一切,四周和天上都被绵密的雨线笼罩,水声好像有一座巨型瀑布在耳边不断砸落。
路鸣泽召唤来一块平坦而巨大的青铜城碎块,与路明非站在上面。
“哥哥。”路鸣泽说话的声音淹没在水声中,但以路明非的听力能清晰听到。
路明非凭借直觉意识到他要说的话并不寻常。
路鸣泽忽然靠近路明非身侧,高举着拿伞的手,伞的尺寸刚好遮蔽兄弟两人。
雨水突破了领域,轰然坠下,顷刻间伞外的空间就被雨线遮蔽,黑伞被成千上万个雨滴敲打,发出连成一片的“哒哒哒”声。
路鸣泽望着暴雨,淡淡开口,“我要离开了,这段时间都会不在,我想现在的哥哥应该不需要我的担心。”
路明非沉默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就要死了,不要死撑着,哥哥......尝试向什么呼救吧,不管有什么会回应你。”路鸣泽轻声说。
路明非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准盟友的关心。
“还有,记得那场3 E考试吗?”路鸣泽继续说,“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确实有东西从哥哥你的灵视深处跟过来了。”
路明非瞳孔猛缩,扭头看向他,但是路鸣泽的身影已经消失,徒留声音。
路明非伸手接住黑伞的伞柄,伞下的空间空出了一半。
“水是介质,向上去吧。”
路鸣泽的声音从雨中远处飘来,似乎他不是突然消失,而是离开伞走向了漫无边际的暴雨。
路明非尝试呼唤路鸣泽几下,确定没有回应之后,带着诺顿朝着“天空”飞去。
按理说雨滴从在云层间形成,雨总是有個上界,但是路明非前进了很久,除了雨水越来越密集,雨滴之间几乎连在一起了,依然没有到达雨云。
忽然,隐约的铃声响起。
路明非寻找一番,发现源头在老唐身上——那件路鸣泽丢下的衣服。
他从中拿出了一部手机,那是昂热给他配备的,在对战诺顿时损毁,如今居然恢复如新。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来电联系人,是那个“三”联系人集里孤零零的“大一,零”。
那个俄罗斯的少女现在就在现实和尼伯龙根的界限附近,给他打电话。路明非按下接通键,并没有语音传来,只有刺耳的雪花噪音。
他并不失望,开始用心感受周围的元素,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尼伯龙根的“门”。
他带着诺顿向那里冲过去,一瞬间好像有无形的风膜抚过身体。
重力和环境音骤然发生变化,门的另一侧是三峡水库的水底,昏暗之中仅有一道明亮的探照灯光束从上投落,照亮了沿途幽绿色的河水,光柱向下消失在幽暗之中,路明非就处于这道光柱之中。
他的视力穿透光芒,看到了那个携带探照灯的潜水者——娇小的女孩。
言灵·无尘之地。
路明非周围的水纷纷退下,让出一个庞大的空腔。
零增加下潜深度,进入了领域之中。
这时路明非手中的手机也有了信号。
“钩锁。”女孩的声音轻淡。
路明非接过钩锁,挂在老唐的青铜牢笼上,然后自己握住牢笼的一根栅栏吊着。
他解除浑身的龙化,分出部分青铜铸造了能够遮羞的裙甲。
“上浮吧。”路明非在通话中说。
女孩似乎毫不在意路明非有没有穿戴防护设备,轻声在另一个通讯频道里说,“上浮。”
钩锁上传来巨力,拖拽着两人和一个青铜牢笼快速上浮。
到达水面时,正是黑夜,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在江面上方轰鸣,钩锁的另一端就固定在直升机上的收线装置上。
路明非记得自己和诺顿在美国进入尼伯龙根时,时间大约是晚上九点,他在青铜城里待的时间绝没有一天之久,按理说三峡的时间应当处于中午或者下午。
“零同学,我失踪了多久?”吊在半空中,路明非问。
“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