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辽百战之地,战争留给两辽之地的只有痛苦和伤痕,满目疮痍的两辽之地,如今格外的萧瑟。
人有灵,土地亦有灵,或许因为已经听到了关外即将响起的厮杀之音,如今的辽地萧瑟之中,更有肃杀之气。
仰不愧于天,府不怍于人,嬴玄自问一声对的起九州,可是即便再昧良心,他也不敢说出对的起辽东百姓。
辽东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给了他所想要的一切,可是他独独给不了辽东百姓想要的安宁。
“站在风口浪尖之上,诸事不由人啊!”
时隔三年,再次踏上辽东的土地,嬴玄心中的愧疚并没有减弱,甚至更加浓烈,不久的将来,也不知道有多少辽东弟子要埋骨他乡,不知道有多少辽东父老丧父失子。
“侯爷,要不在就在辽西住下吧,辽西百姓不会辱骂您的。”
衣青鸾和姬破军跟在嬴玄身后,看到嬴玄在两辽边境踌躇不前,忍不住劝说嬴玄。
辽东、辽西一线之隔,可是两郡不同天。
在辽西,嬴玄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受到所有百姓膜拜、敬仰;在辽东,嬴玄是个崇拜战争的疯子,为了九州,背叛辽东,让辽东百姓的回忆无时不刻的充满了悲伤。
“侮辱什么的,本侯倒是不担心,他们把本侯拉到大街上揍一顿,本侯心里也好受些。”
嬴玄惆怅的说道:“我在想,怎么给辽东父老一个交代。”
“这是帝国的决定,不是侯爷您可以左右的。不止是辽东,北方边军,皆要出关,他们怨不得您!”姬破军替嬴玄辩解说道。
“怎么和我无关?”
嬴玄摇头说道:“为了这场战争,帝国武侯谋划数十年,在秦国未曾吞灭六国时,帝国已经出关之心,而本侯虽然是后来居上,却是帝国最强硬的主战派之一。”
“走吧,该面对的总归是要面对的!”
嬴玄一步踏出,落在辽东的土地上,一队人影向东而去。
辽东襄平城中,嬴玄一行四人刚刚入城,就收获了襄平百姓的注目礼,看的嬴玄极为不自在。
四人坐到一处面摊,嬴玄如同市井小民一样。
“老板娘,四碗面!”
老板娘是个女子,看上去不太情愿挣嬴玄的银子,但是嬴玄毕竟是客人,她似乎没有多少拒绝的理由。
“以前,常来这家面馆吃面,味道不错,你们尝尝。”
说话之间,老板娘已经端出四碗面来,三碗面看上去色香味俱佳,只是最后一碗清汤寡水,让人没有多少食欲。
老板娘客气的将三碗面放在衣青鸾、田言、姬破军三人面前,而后端起卖相最差的一碗面,重重的放在嬴玄面前,汤汁飞溅,落在嬴玄的衣服上。
“放肆!”
姬破军再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斥责女子一声,可女子全然不怕,冷冷的憋了姬破军一眼。
“嘭!”
嬴玄眉头一皱,大手一挥,姬破军毫无防备,身体被击飞,砸落在地面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的清晰可闻,衣青鸾和田言嘴角抽动,面带不信之色,嬴玄居然为了一个普通女子动怒,惩处姬破军。
“多事!”
嬴玄脸色威严,斥责姬破军一句,然后看向老板娘,脸上的冰冷之色散去,换上笑脸。
“桃姐,你去忙吧,我这边你不用管了。”
嬴玄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以风卷残云之势,就将一碗面消灭干净了。
嬴玄好美食,可是如今味觉消失,吃东西只不过是为了怀念以前的那种感觉而已。
“你这种人,怎么还不死啊?”
桃姐语不惊人死不休,听的衣青鸾皱眉,田言失色。
“差不多,也快了!”
嬴玄打个饱嗝,有意犹未尽之色,然后说道:“再来一碗!”
桃姐没有说话,就匆匆进了后厨,不多时,就端出一碗面来。
面条滑嫩润弹,汤汁晶莹剔透,上面点缀翠玉,正是三年前的那碗面。
嬴玄嘿嘿一笑,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虽然没有味道,但是依稀可以品尝出来以前的味道。
吃完面,嬴玄留下一锭银子,就带着衣青鸾等人离开了面馆,一路缓行,想襄平郡守府走去。
“侯爷,您为如此将就那妇人?”
虽然被嬴玄打断骨头,可是姬破军没有丝毫怨言。
“她有个弟弟,十五岁时,随本侯出关,死在了关外,死后被妖族分尸而食,他家的香火也断了。”
不肖有三,无后为大;家破人亡,生离死别,恨是理所应当之事。
辽东每一户人家的妻离子散的背后,都是他挥舞屠刀,驱使辽东百姓出关的结果。
辽西一战之后,辽东名满天下,哪怕十室九空,辽东人的脊梁依旧挺拔。
辽东百姓并非不能理解嬴玄的所作所为,可是自愿出关和被迫出关是解然不同的两件事,尤其是嬴玄出关之前,快刀斩乱麻,亲手屠戮辽东青壮一万多人。
在辽东郡守府转了一圈,嬴玄问过辽东郡守辽东民情,得知辽东也是丰年,朝安心不少。
“侯爷放心,不必担忧辽东之事,安心北伐就好。”
辽东郡守决绝的说道:“辽东哪怕青壮死绝,也不会拖您的后腿。”
“对于辽东百姓,我从来不曾怀疑过。”
嬴玄说道:“不过打仗避免不了死亡,他们的身后之事,就交给你了。”
“侯爷放心,我就是饿死、冻死,也不会让辽东妇孺受到半点委屈。”辽东郡守发誓说道。
“跟着我,难为你了!”
嬴玄拍拍辽东郡守的肩膀,他曾经也是个锦衣玉食的权贵子弟,可是古今位高权重,衣食住行,甚至不如一个纨绔子弟。
襄平城外的军营之中,三万辽东黑甲军容整齐,在辽阔的土地上排列开来,黑旗招展。
远远的看见嬴玄的身影,一骑岑出,然后三军齐动,如同箭矢一样,向着嬴玄冲来。
黑甲寒光,气势逼人,三万骑静默无言,唯有马蹄轰鸣之声。
黑甲瞬息而至,一人翻身下马,三万人落马在地,并不会跪拜,牵马站立在两边,目不斜视。
他们也是辽东子弟,和其他人不同,他们崇拜并信奉嬴玄。
别人不清楚,并不代表他们不清楚,三年的那场大战,究竟是怎样的神迹。
辽东的成就、辽东的骄傲、辽东军卒的自信、辽东军卒的无敌气概,都是在在三年前的大战之中,建立起来的。
三年之前,辽东军卒的传奇离开了辽东,去了九州舔伤,如今伤痕结疤,辽东的传奇回来了。
嬴玄纵马慢走几步,而后狠狠地抽打马屁股,马儿吃痛,立刻撒腿狂奔,带着嬴玄绝尘而去。
身后的辽东黑甲翻身上马,紧随嬴玄,向着辽东黑甲的大营奔去。
“这就是帝国巅峰层次的骑兵吗?比破甲武卒还要强大恐怖。”
田言心中感叹不已,有杀神阵的加持,破甲武卒也不过堪堪超越辽东黑甲。
他想象不出,辽东黑甲在杀神阵的加持之下,又该是各种强大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