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也很满足了,徐康、向飞晋二人各个激动得咧着笑,朝周围不断挥着手,牙豁子都笑了出来。原本还等着问王谦之等人“夸官”为何物的几个族兄弟和向飞章都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幕,不需要王谦之等人告知,他们也知道“夸官”是什么了。他们紧紧盯着街道之中风光的学子们,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只差一点啊,要是他们再努力一些,说不定也能变成这些人中的其中一员了。羡慕,太羡慕了,羡慕得他们恨不得重回一个月前的答卷之日,重新再考一遍。“这个王谦之……”向飞章酸溜溜地道,“你们看他笑的,脸都皱成一团了。咱们认识他这么久,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啊。”等夸官结束之后,两百名学子还沉浸在刚刚的喜悦与风光之中,林田又告诉了他们一个意外之喜。这次所收入的一千名学子之中,前两百名可以进入闻国的中枢政务机构政事堂为官,在闻公身边为闻公服务。而剩下的八百名学子则需要深入基层,从郡县官员开始做起。这完全是喜上加喜,这一日的经历太过难忘,王谦之回到周府的时候都没从喜悦之中回过来神。族兄弟和好友已经将他们包围了起来,连声追问:“夸官之后,闻公府又和你们说了什么事?”徐康最先从喜悦之中回过神来,嘿嘿笑着将他们可以去政事堂为官的事说给了他们听。这会儿连几位年长的族兄弟都控制不住嫉妒了,“你们这般也太令人生羡了,竟然能直接进政事堂,那可是政事堂啊!”向飞晋连忙道:“最令人羡慕的还是王兄,你们可见他今日跨马游街的威风了?”几个人都看向了王谦之,七嘴八舌地询问王谦之感觉如何。王谦之面色镇定,云淡风轻地道:“还不错。”瞧他这样子,众人对视一眼,皆想起了他今日游街时的傻笑,顿时不约而同大笑了起来。*次日,这些新上任的官员便领到了各自的任命。该深入郡县的便深入郡县,进入政事堂的也有老人带领。新官员慌乱了一段时间,很快便上手了。在政事堂中担任官职的学子不提,深入基层的新任官员都被元里任命了一个重要的任务。那便是统计户籍和丈量田地。这是一件繁琐又劳累的事情,但元里却很放心将其交给新上任的官员。因为这些学子初担任官职,正是热情有劲的时候,即便是觉得疲惫,也会为了给元里一个好印象而做得尽善尽美。元里也一直没有忘记开启民智这件事。战场上受伤不重的伤兵都被他派往了村子之中担任最基础的村长一职,从低往上教导百姓们识字数数,元里的要求不高,初步目标便是让百姓知道怎么数自己的年龄,怎么认简单基础的字。他们甚至不需要会写,只要学会认、读便好。转眼之间,便到了初冬来临之际。元里照常让农闲在家的妇人赶制了一批冬衣冬靴,让冀、幽、并三州的将士们及时换上了保暖的衣物。三州士卒刚把衣物拿到手里,鹅毛大雪便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一夜之间,外头的水缸都结了冰。寒流来势汹汹,楚王府里的仆从病了好几个。元里干脆给他们放了一个年假,让他们好好休息。大早上的,楚贺潮和元里起身穿好衣服去外头小跑了几圈,因为天气太冷,他们也不敢久留,跑完就赶紧回来了。洗漱的时候也是待在屋子里,楚贺潮舀了一勺凉水刷牙,元里看到后说道:“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用凉水刷牙。”他皱着眉,捏着楚贺潮的后脖子肉,“你是想要老了后变成没有牙齿的小老头吗?”楚贺潮又换了温水,“行行行,知道了。”他瞥了元里一眼,故意叹了口气,“越来越嗦了。”元里看着他翘起来的嘴角,偷偷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要是不笑还差不多。男人就跟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下一瞬便笑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但我就喜欢你管着我。”元里没忍住笑,笑骂道:“滚蛋。”寒冬之时的政务少了许多,再过几日便可休息了。他们今日无事,元里闲得无聊,弄出来了一副扑克,把林田和上门蹭饭吃的袁丛云拉了过来打牌。几轮下去,大将军和他的副将脸上都被贴上了一条条的纸条,一说话那纸条便哆嗦着要掉。纸条底下,楚贺潮的脸面无表情地板着,双眼盯着手里的牌,看他那样子都能吓哭三岁小孩。四个人里头,唯独元里的脸上干干净净。他笑眯眯地把牌收拢在袖子之中,游刃有余地欺负其他三个没玩过斗地主的古人。林田埋头苦思,袁丛云则是一脸严肃,将打仗用来排兵布阵的功夫尽数用在了扑克上。他们三人才接触到扑克,虽说没赢过几次,但可谓是越玩越沉迷,越玩越起劲,到最后还是楚贺潮凭着意志力拔出了神,注意到了屋外的天色,“该用晚膳了。”林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把脸上的纸条拽下来,告罪去准备晚膳。袁丛云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里的纸牌,“这东西有趣啊。”元里笑了笑,“打磨时间时不错,但也不可沉迷其中。”“闻公说得是,”袁丛云连连点头,又笑了,“我们三人可打不过你一个。闻公这英勇之姿,可让我开了眼界了。”元里打趣道:“袁大人这么奉承我,让我都不好意思再赢你了。不过袁大人今日怎么想来楚王府了?难不成是找将军有事商谈?”他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袁丛云当真点了点头,“闻公,将军曾命我用您之前给我们的那份草原地图做成了沙盘,如今这沙盘已经做好了。我来这,就是为了把沙盘拿给您二位看一看。”第161章 饭后,袁丛云便将他制作的沙盘拿出来了。这个沙盘足足有两个桌子大小,上方丘陵、河水、密林位置极尽详尽,一眼便可将其纳入眼底。除了地形,在四方蛮族部落和匈奴王庭的位置上也被插了旗帜标注。袁丛云搓搓手道:“闻公看看位置可对?这是您手下粮料院属下帮我一同绘制的。”元里仔细看了一遍,找到了自己同贾青躲避匈奴骑兵的那个山丘。他颔首道:“大致无差错。”楚贺潮立刻给了袁丛云一个赞赏的眼神,“做得好。”袁丛云松了口气。从沙盘上看,就能清晰地看出来匈奴王庭距离北疆有多么远了。元里心中猜测到楚贺潮想干什么了,他转头看向楚贺潮,认真问道:“你想去打匈奴?”楚贺潮颔首:“没错。”元里心道果然,看这个沙盘就不是短期内可以做出来的,估计楚贺潮心里早就有了攻打匈奴的想法了。他直接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打?”“初春,”楚贺潮言简意赅道,“这个季节打匈奴人最好。”没错,元里点头赞同。攻打游牧民族最好的季节便是冬季和春季,尤其是初春。匈奴人会在冬天躲起来生育子嗣,冬天结束,他们的女人也怀了身孕,壮劳力则必须回到牧群中劳动,整体力量处于最虚弱的时期。匈奴的牛羊马匹也饿了整整一个冬季,马瘦得跑也跑不动,为了照顾牲畜,匈奴人会分散在广大的草原上放牧,他们很难组织起有力的骑兵抵抗楚贺潮的军队。这个时候打击游牧民族是最有利的,敌弱我强,与秋季时匈奴人兵强马肥的形式完全调转了过来。如果能做得更好,还能借着战争摧毁匈奴的牲畜群,没了牲畜,匈奴就失去了游牧的优势,经济基础彻底崩塌。之前杨忠发也说过,他们最想在冬天攻打匈奴了,可惜没有粮食和保暖衣物,因此也只能想想而已。如今他们有了过冬储备的粮食,有了御寒衣物,倒是可以试一试在冬末初春之际攻打匈奴,直捣匈奴王庭。估计楚贺潮也早就惦记着这件事了。元里瞥了楚贺潮一眼,感觉自己好似看到了家底足了就敢出去胡作非为的孽子。楚贺潮眉毛一跳,忽然转过头盯着他,双眼直勾勾,“你笑什么?”元里压住嘴角的笑,正经地道:“你看错了。”楚贺潮眯起眼睛,若不是袁丛云还在这里,他已经上前逼问了。三人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沙盘上,元里用自身经验告诉了他们走哪条路最为安全,“初春便打的话,将军一个月后便要出发。此战将军有多少把握?”“八成,”楚贺潮垂首看着沙盘,眼神微冷,“为了你拼死带回来的地图,我也会给你一个大胜。匈奴王庭终究会迁移,越早打,他们就越防不胜防。”元里其实没觉得自己深入草原时受到的磨难是委屈,但楚贺潮觉得他委屈,想要为他出头时,他也忍不住扬起唇角,铿锵有力地支持道:“打。”*打匈奴前,他们还要好好过年。这个年元里没有和元家一起过,他找了个借口打算和楚贺潮两个人单独在楚王府过。楚贺潮每次过年都不愿意放元里一个人回去,元里也不舍得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楚王府。但楚贺潮同元府内的人融不进去,一坐着,两方总有一方不自在。过年过得不痛快,这个年过着还有什么意义?元里昨日里偷偷去拜访过了父母亲,提前跟他们拜了年,言明了过年时无法前来元府的事。他如今已是闻公,父母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还以为元里是过年也要忙着公务,让他尽管忙自己的事就好。元里心里头还有些心虚。他忙的不是事,而是忙着搞男人……过年这会难得能睡会儿懒觉。一大早,元里还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楚贺潮就醒了。他从窗口看了看外头的天气,冷冽的寒风瞬间吹得他精神一振。楚贺潮呼出两口热气,出门静悄悄的洗漱,等换好衣服后才来喊元里:“起来了,今日要去你家中过年。”元里把头埋得更深,用后脑勺对着楚贺潮。楚贺潮乐了,伸手就摸到了元里脖子里。他的手冰凉,一碰上去元里就被冻得一个激灵,不满地卷着被子又往里面躲了躲,“别闹。”“元乐君,赶紧起来,”楚贺潮弯着腰,掐着元里下巴亲了他一口,“快点。”荷叶味直窜入鼻端,清爽中透着寒冬冷意,元里迷迷糊糊地道:“今年不去元府过年,你再让我睡一会儿。”说完,他翻过身继续睡着觉。楚贺潮愣住了,不去元府?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身锦衣华服,不去元府他起这么早、穿这么好干什么?楚贺潮嘴角抽抽,把身上衣服脱了,钻进被窝里就抱住了元里,哼笑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专门不同我说想看看我笑话?”元里被烦得不行了,转过身敷衍地亲了口楚贺潮,“哥,你让我再睡一会儿。”楚贺潮不说话了,顺了顺他的背部,跟着元里一起睡了个回笼觉。这一觉,两个人都舒舒服服地又睡了一个半时辰,一直快到中午时分才醒了过来。醒过来了才发现,外头的天不知道何时阴沉了下来,竟下起雨雪了。被子里暖得人骨头犯懒,元里赖着不想起来,最后还是想上茅厕才披了衣服起床。等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冻得哆嗦,鼻子都被冻通红了,连忙关上门道:“外头好冷。”“在屋里待着吧,”楚贺潮给他搓着手,也往外头看了一眼,“反正今日不用出门,在屋里待上一天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