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玉所说的话，萧问听进去了，但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与晏清一路相携走来，怎么可能会被他三言两语就挑拨离间？
然而，接下来，钟离玉所说的一句话，让萧问顿时惊慌了起来。
“当年在建安，萧王爷就没怀疑过，晏清是如何从昭文帝手中把插翅难逃的你救出来的？”
“如果不是事先安排好的话，如何能救出？”
“既然是事先安排好的，他又是如何事先得知的？”
钟离玉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萧问措手不及。
“你什么意思？”
钟离玉仍然用平淡澄澈的目光看着他：“我什么意思，萧王爷还不明白吗？”
夜色渐深，但二人之间的这一番谈话，却仍在继续着。
此时顾梨已经睡着了，因为睡的早，所以次日起的也早。
但晏清比她更早，在她起床的时候，就已经为她做好了早食。
吃了些东西，顾梨便去了春回堂。
她才刚刚出了门不到一刻钟，大门就被敲响了。
晏清今日并没出去，此刻正在房中看书。片刻后，吴柏的声音从房门外传了进来：“公子，萧王爷来了。”
他话音才落，萧问便走了进来。
晏清放下了手中的书，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抬头看向他，温声询问：“何事？”huci.org 极品小说网
萧问面色不佳，眼底两团青黛之色格外显眼，眼神也有些迟滞和闪躲。
他并没有立即开口回答晏清。
晏清便笑了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萧问忽然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正色看着他：“我问你点事。”
晏清点了点头，示意他问。
“你是齐国人？”萧问问道。
晏清目光微闪，清雅的嗓音回了一句：“算是吧。”
“你想让齐国一统天下？”萧问又问。
晏清轻声笑了起来：“那倒没有。”
谁都可以一统天下，但唯独齐国不能。
“谁和你说的这些，钟离玉？”晏清问道，声音平和优雅，不带丝毫慌张。
萧问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想到，他一猜就猜到了是钟离玉。
这对晏清来说并不难猜，因为这个世上，知道他的来历的人，只有羡云山一脉和顾梨。顾梨自然不会宣扬出去，那么唯一有可能的人，只剩下钟离玉了。
在猜到钟离玉的那一瞬间，晏清就明白了萧问今日来此的意图。钟离玉断然不可能只和萧问说了他是齐国人这一件事。
果然，萧问又问他：“你帮我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在这个世上，每个人行事都有目的，晏清帮了他这么多，肯定也有自己的目的。萧问就想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能是他的才智太过于旺盛，无处使用，所以才消耗在这里吧？
晏清沉默片刻，微微一笑，回道：“我的目的，已经实现了。”
他并没说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只这样说了一句，以此来打消萧问的顾虑。
他这样说，便是在告诉他，他不会去做对他不利的事。
萧问质疑的目光打在他的脸上，凝望了他一会儿，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当日在建安，你从昭文帝手下救了我，是事先就做好准备了吗？”
自从昨晚以后，这个问题便一直横亘在他的心里，折磨着他。
当时事发突然，谁都想不到昭文帝使的是一箭双雕之计。先借他的手除掉了柳亭之，随后再将他一举除掉。他与柳亭之是相争的鹬蚌，昭文帝则是渔翁。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昭文帝会行这一步棋，又如何能事先做好准备？
“是。”晏清回道，并没说假话。
萧问心跳“咯噔”一下，质疑又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他竟然承认了，承认了这事，便代表着他承认了此事之中暗藏阴谋。
“昭文帝身边有个叫春愿的内宦，是你的人？”萧问死死地盯着他。
晏清双唇轻启，又回了一个字：“是。”
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萧问瞬间炽红了双目。
“哧——”
他猛的拔出佩剑指向他。
“竟然是你！”萧问咬牙，浑身喷播出震怒之气。
“昭文帝生性多疑，是你让春愿在他身边推波助澜，又为他出了这个主意，让他怀疑我、诱骗我，最后杀我。”
晏清神色温和，从容镇定地看着他，并没再说话，只用一个微笑代替了所有的言语。
这一个笑，也代表他承认了，承认萧问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你让他杀我，又救我出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萧问向他质问，双眸中藏着两团炽烈的怒火。
晏清这次给了他清楚的解释。
“不先让你坠入深渊，再给你希望，你又怎么可能会为我掌控，被我驱使？”
这一句话，生生折断了萧问所有的希望和侥幸。
就在刚刚，他虽然愤怒，但心中仍然抱有一丝幻想，觉的晏清对他用阴谋诡计，肯定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毕竟，他对他那么信任，他也毫无保留地帮助他，这一路相携走来，共同睥睨天下，这份情意，总不可能是假的。
不料，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于瞬息间，毁掉了他所有的幻想。
原来，他救他，是为了掌控他，让他死心塌地地被他驱使。
他自以为的这美好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利用。
他利用他，让他成为自己手中的刀剑，为他身先士卒，为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去披荆斩棘。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平静相处，他的温和浅笑，给他的未雨绸缪，原来都是假的，都是他在演戏。
藏在他温和外表之下的，是一颗残酷冷厉的心。他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人，能在谈笑间杀人性命、能温柔笑看人间枯骨。
在他身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这么大一盘棋，你很早之前就开始下了吧？”萧问死死地盯着他，咬牙又问。
晏清面带浅笑，微微点了点头：“从你第一次打败南云的时候，就开始落子了。”
萧问一怔，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震怒。。
竟然这么早，这么早，他就成了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