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里,瓢泼大雨中,身后静立的三万禁魔卫在几堆火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气势磅礴。
蔚樽在仔细听了回报之后,转过身来对两名女子交代:
“稍后你们二人,分别在一刻钟的时间里率禁魔卫全军压上,务必营造出全力进攻的态势,我和山楹想办法摸进城,天亮前他会从里面配合你们,之后的战事,就交由韩山与应对,所有人务必听他指挥,去吧。”
“是!”
见蔚樽一本正经的模样,却君澜和冉红桑不敢再有怠慢,齐齐领命后转身走出雨棚去整备军队。
待二人离开,蔚樽提起手中的长刀,手腕翻转,目光仔细在刀身上扫过。
刀名微雨,取春意,色染青蓝,通体刺骨玄寒,抚之如毛雨沾身,杀气密且匀,蜂拥而出,攻伐间可溯源,连魂带骨血直斩敌人内外,可杀人亦可弑鬼。
刀重压手,约三十一斤,全刀共长六尺三,刀身四尺二寸长,整体看去刀身略直,仅刃尖刀头处微微翘起,有长直的锋线在刀面半处开始,划了一道弧状浅槽延伸出去,再加上一尺八的刀柄与尾端另加的殳头,可双手持握,亦可单手,中、近距离下对敌正好。
蔚樽右手执刀柄,左手指腹在刀脊上划过,感受着其上突然雀跃起来的气息,清冷的触感传来,他微微眯起眼睛,平息着内心随之而起的悸动。huci.org 极品小说网
扶山楹的脚步声传来,蔚樽接过他递来的一卷布带,将刀锋上的寒光层层裹起。
片刻后,雨棚外的大军开始骚动,却君澜先率了万余禁魔卫奔赴前方战场,棚下的蔚樽转身示意扶山楹:
“山楹,随我来!”
二人抬步迈出雨棚,在滚滚闷雷声中绕开一道半圆的弧线,远远避过城内的视线,隐在暗处疾速向肃州城雄伟的城墙靠去。
重重雨幕蒙眼,接连洒在二人身上,很快就将他们淋了个透湿,黑漆漆的城外,看着越来越近的城头,蔚樽伏下身子,停在一处小土丘后。
“差不多了。”
远处冉红桑正率领剩余的全军冲了上去,逼到近处后停下,开始与前面的韩山与配合,调遣一批批禁魔卫轮番攻上。
从最开始,中都就做了打算,不惜抽调了甘州、湄洲、蓟州等地的禁魔卫,打定主意,无论鬼人有什么计划,来多少人,都要将其吞下,照今日的情形看,幸亏提前准备了,不然结果还真不好说。
“他们动了……”
扶山楹将细听远方战事的蔚樽视线拉回,指着城墙上接连掠过的光影。
“好,去吧。”
等了片刻,待城头的鬼人接连赶赴去往城南支援,蔚樽向前挥手。
扶山楹双腿一蹬,身形从地上暴起,大踏步冲向城墙。
蔚樽紧随其后,一把将遮光的布带拔下,紧跑几步,身子微微侧仰,右臂甩开,一声锐利的啸音划破雨夜,将微雨长刀高高抛起,扎向几十丈外耸立的城墙。
伴随着铿地一声,长刀破开墙石。
刀身的颤动还未起时,一道身影就自下而上扑来,正是跃上来的扶山楹。
只见他直接一脚踩在长刀尾部的殳头上,在一声绷紧的刀鸣声中,借力再次跃起,擦着城墙外壁纵上城头,喊杀声随之在上面响起。
待蔚樽上来,这段城头上剩下的鬼兵都已被扶山楹解决,这会正随手甩掉粘在身上的鬼气,愣愣看着城内。
“怎么了?”蔚樽凑过去,一眼望去城内皆是黑蒙蒙一片,明白了扶山楹被眼前一幕所惊,蔚樽拍了拍他的肩膀交代下,“山楹,你自己想办法,潜去城南。”
“你要一个人进去?”扶山楹回过神来。
蔚樽点点头,听到城墙梯口的矮房里传出一阵嘈乱声,有鬼兵正蜂拥而来,当即二话不说,提起长刀纵身跃下城墙,消失在茫茫黑雾之中。
……
北地岁寒,雪盖云丘,放眼望去,满地皆是银砂覆土、枯草无踪,四野里,目之所及,独留片片霜叶还在随猎猎肃风翩然。
土城东三十里,猎狐的男人安抚了身边几条獒犬,将手搭在额前挡住漫天的鹅毛大雪,看向远处荒野里蹚雪而来,渐近的一个黑点。
“哎!什么人!”
蔚樽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将蒙脸的黑巾扒下,露出一口雪似的白牙,抖了抖不知何时穿起的狐裘,在一片刚脱身就随风而去的雪沫里看向前面的猎狐人。
“呜……”
猎狐人瞄了一眼蔚樽手中人高的长刀,和身上用矜贵云狐皮缝制的裘衣,又看了看齐齐伏低了身子,将尾巴紧紧盖在身下,贴着厚厚的积雪口中低声呜咽的五条獒犬。
蔚樽同样也在打量猎人,只见他浑身包裹的严实,身后一张木制的简陋薄板上盖着层层狐皮,一眼看去大多都是些红色和黑色的,也偶有三两张与雪色一般的白貂皮,其他则是一些酒囊、粮袋、剔骨小刀之类的杂碎用具。
看着那些狐皮,蔚樽心里一凛,又转过头去细看了伏地的獒犬。
呵!
什么狐皮、貂皮,包括这五条獒犬,分明就是一个个的人才对,区别只是被扒掉的人皮码在木板上,而五只还活着的,则是人皮变作狗皮罢了。
“哎呀!贵人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野……”
见蔚樽的目光有些冷冽,直将自家獒犬嚇得趴地上直打哆嗦,猎狐人只能小心翼翼的扯起沙哑的嗓音试探着。
“啊,走迷了路……”
蔚樽移开目光站在原地,声音不高,却偏偏又能盖住风雪声,脸上重新挂起了笑,看着这个进了此间都还能有五只獒犬忠心耿耿追随的猎狐人。
“原本想着进城的,谁想半路遇着一阵急风,结伴的人也都不知道吹哪去了。”
说着,他将目光从狐皮堆里瘪下去的袋子,以及獒犬下意识往西边挪蹭过去的痕迹上掠过,心中了然着,伸手掏进怀里。
“看样子,你也是往西?”
在猎狐人戒备的目光中,蔚樽扶着长刀,掏出一锭银块,直接抛给他。
“既是同路,天也冷,路不好走,附近也没什么人烟,咱俩不妨结个伴……说起来这一路走的艰难,不知能不能来一口暖暖身子。”
在蔚樽半是客气半是威迫之下,猎狐人终究还是俯身拎起酒囊递了过来。
“啊!舒坦……”
只抿了一口,蔚樽就将酒囊递了回去,一边回味着嘴里那丝丝鬼气,一边心里嘀咕着率先迈步向西走去。
幸好老子也不是人,若是正常人误入此间,不吃不喝仅是呼吸那就还好,要是再吞下这里的食物,只怕救出去后,也会因魂体阴气过剩,给活活撑裂了肉身……
“嗳?你怎么不走?”
蔚樽在雪地里往西蹚出几步,收转了思绪,回头看着依旧有些畏缩却在暗暗掂量,手指掐着银锭的猎狐人。
“哎,哎……走!起来!去……”
猎狐人将银锭收进袖里,口中呼喝着将獒犬挨个踹起来,拖起薄板跟了上去。
“这个季节,老哥你是打哪猎的青狐?这附近可没什么陵地啊?还有这白貂在这草原上可是稀罕东西,我一路走也没见着有林子,你这出来一趟,可要走不少的路吧?”
“哎,木法子,贵人不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不就是这样,只能多跑,一张青狐皮可比这火狐……”
见蔚樽并没有不好说话,猎狐人也就渐渐放下了戒备,与他边走边聊了起来。
“要说矜贵,我这一车的皮子,都比不上您这一件……”
“哈哈,老哥说笑了,嗳对了,现在这皮货价格怎么样……”
“价格还好,就是这皮子,是一年比一年难找……”
“也是啊……不好做……老哥怎么称呼?”
“姓钱,叫个钱运渡,您称呼我老钱就成……”
“哈,好名字……”
一路聊着,二人顶着西北方吹来的风雪,向西边土城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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