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心中各怀心思,见了花了倒也不急得摘,唐氏打发云霞去拿大铜剪子了,生怕直接掰断枝子会伤了手,如此叫小年大人等着些,她便又能多瞧人一会儿了。
年甜恬今儿出门儿约会没带小德子那几个在外头脸熟的人,而是带了膳房的小圆子,且见云霞走了,她便也给小圆子使了眼色去,直道天热口渴,叫人给端来些茶点也使得。
且等着周围没什么碍眼的了,年甜恬且先请了唐氏去亭下躲躲太阳,不一会儿自己也顺势站了过去,只是没好意思与唐氏同坐,只是没话找话说着御花园的景色如何好,好似真真是第一次来这儿一般。
“府上原也是请了能工巧匠来看过的,奇水怪石也算是应有尽有,春日看翠,夏日观荷,秋日赏菊,冬日煮雪,自以为这四时的景儿已然很是不俗了,谁道瞧了这紫禁城里的园子,这才知道自己还是见识短浅了些。”
唐氏笑笑,直道小年大人好雅兴:“许妾身只是一介俗人,也不懂这四时的景儿好看到哪儿去,春日里厌其蚊虫,夏日里厌其暑热,秋日里又烦乱风扰人,还不喜冬日里的阴冷,真真是没法儿过了。”
“怎得都不如大人更乐观些,见什么都能瞧见它的好去。”
年甜恬听人这么一说也笑,她一直以为唐氏是个腼腆不爱言语的,谁道这姑娘只是放不开罢了,眼下稍放开了,倒也不算得是个闷嘴儿的葫芦,至多是有些抑闷罢了。
年甜恬稍进了一步,认真对着唐氏微垂的眼眉同人开解着:“也不是臣乐观,这世上但凡身在红尘的,谁还能没有点儿烦心事儿,若是日日尽盯着拿烦心事儿去瞧了,这开怀自不会找上门来。”
“就拿臣来说,日日办差辛苦,若是可能这大热天的臣才不要出门呢,稍动一动便要裹了一身的臭汗,可臣不能,臣不得不出来,若是烦这个,那是日日都烦不完的。”
“不过在这夏日里也是有好处的,冬日天冷用不得冰,夏日里可以吃冰啊,夏日里产的果子或是作物亦是繁多,想吃什么便在冰里湃一湃,日日臣便指着这个松快些了、、、、、”
一说起吃的年甜恬两眼就放光,声儿险些都忘了压得低低沉沉的,幸而唐琬琰只顾着看她说话了,倒是没在意这些小细节,听着听着还不由得笑。
“小年大人果然同皇贵妃娘娘是亲兄妹呢,连喜好也是一模一样的,一说起来吃食且都是一样的高兴,妾身一贯胆小的,这都入宫两个多月了,还不敢同娘娘亲近去,前儿娘娘邀我一块儿吃冰粥呢,妾身这才稍轻松了些许,没想到到大人也是个这般和蔼可亲的。”
年甜恬稍觉不好意思,不过瞧唐琬琰同她说了些心里话,她这也才跟着真切了些:“娘娘是个没架子的,贵人也和蔼可亲,且瞧着贵人臣便想起来娘娘小时候了,忍不住形容无状些,还请贵人勿怪的。”
唐琬琰忙红着脸摇头:“不怪不怪,妾身也得多谢大人此番开解,原我未入宫的也未曾这样郁郁过,只是到底深宫寂寞、规矩繁多,且把我拘的都不像是个人了,再好的景儿看多了也腻,再好的茶喝多了也乏,妾身只觉得自个儿在熬日子罢了。”
“今儿同大人说说话,心里这才同自己开解了些,甭管以后如何,总归日子是自己的,若自己不给自己找些乐子,只怕人便如入秋的花儿一般活不长了、、、、、、”
二人小心翼翼的说着心里话,越是克制越是忍不住想靠近些,年甜恬还好,一来自个儿这小年大人是假的,二来她不缺关心也不缺爱,故而不消得从旁人身上寻来几分依靠。
可唐琬琰便不成了,她小小年纪便入了宫,整日里说话也不敢放肆说,受气了也只能关起门来默默流泪,便是在外头笑也得时刻警醒着自己要笑得漂亮,要笑得规矩,心里一没归属二没寄托,着实活得太累了。
今儿猛然敞开了些许心扉,甭管是喜欢也好还是依赖也罢,总归叫她觉得自个儿越发离不开小年大人,也越发觉得小年大人好了,偏规矩和世俗束缚着她,叫她连牵一牵小年大人的手也不能,这又是一层痛苦了。
眼瞧着时候不短了,许是云霞便该回来了,唐琬琰总是想给小年大人些什么,叫人记得她些许,还不知下此再见是什么时候,她又是什么样子,她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分寸感叫她不能再进一步了,可心里到底还是想往,只觉若是相见不相识,那得有多悲哀。
如此正想着,忽得天色转阴,热了大半个月了,竟是在这时候泼了雨,年甜恬站的靠外些,偏这雨下得急,便是躲了那衣袍下摆也被雨染湿了一截子,唐氏顺势忙伸手搭着小年大人的手臂拉了拉人,叫人往亭子中间站些。
“大人小心躲雨,这一热一冷的小心着了风寒,您背后和帽檐儿都湿了的,若是不嫌,只管用这帕子擦擦吧。”
说着,唐琬琰便递上来一方帕子,上头翠色的帕子绣着浅浅的荷花,被小姑娘手心儿攥得热乎,若年甜恬真真是个男子,怕是真就心动了的,若是定力再稍不足些,只怕更是忍不住就着如此亲近将小姑娘拢进怀里,只可惜她并非男子,亦无什么出格的情感,故而只老老实实的做了柳下惠,保持君子风度去。
年甜恬告罪一声儿,接了人帕子擦了擦肩,正想将官帽取下来甩甩水珠呢,猛然想到自个儿那头乌发,这要是叫人瞧见了可就彻底露馅儿了,年甜恬便只笨拙的胡乱擦了把便罢,倒是引得人掩唇轻笑,还当是她小年大人在人前略有狼狈,不好意思拾掇自己呢!
“大人这身衣裳厚重,还是妾身来吧,以往爹爹也弄污过官服,且都是妾身同娘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