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一般到京后,过了省试的学子等待就行,殿试时由皇帝亲自考校,排定名次,也就是所谓的天子门生了。
但士子们都说今年因为永国长公主招女军医和契丹休战的事,东京城内到处都是“男女大防”和“蛮夷无礼”的斥责声。
话说赵炅以天下之财养开封,虽然只有十一年,但是成效明显,原本唐时只是方圆四十里的汴州主城,现在已经是内城、外城兼备,货物贩卖一直到城门外几十里。政局既然已经稳定,人心思治,人员阡陌交通,六渠通达,马车骡车穿梭于州桥南北,天街十里,到处是穿着斓衫白袍的文人墨客,自是一派文华盛世之态。仿若盛唐时的长安气象。
其中这几日临近殿试,又是内城朱雀门以内、相国寺以南,赵炅登基后重修了太学、国子监。以这两地为核心,自然形成了周边酒楼、茶馆和小店等商业区,走在大街上都能听见太学生们议论之声。
“其实,当年太祖驾崩,先帝继位只有四个月,就重新开了科举。当时不也是内忧外患,急着从北汉撤兵吗?现在朝廷虽遭遇了一些困难。但若说只是为了永国长公主的事和契丹谈判,就耽误了科举,为兄是不信的。”一家正殿内,一个三十不到的红脸汉子这样说。huci.org 极品小说网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已经很敢说话了。就是官家和几位相公都管不住。话说要是这些人真的来了,他们只会说的更加大声,生怕自己的意见他们听不到。
不过很可惜,赵宋新任官家和他的宰执们忙得不可开交。没空白龙鱼服来这里的正店(官方认证有酿酒资格的餐馆)。
倒是有个年才十四五岁的少年道:“陈兄,这是谁啊?”
那名陈姓学子冷笑道:“杨兄弟,那是洛阳行宫以前的宫苑使王钦若。他这次来又不是参加会试殿试的,而是直接参加别置贡举。”
话说,这贡举考试分解试、省试两级。宋太祖时重设殿试制度,开始成为解试、省试、殿试三级考试。
这其中细分又分了进士科和明法科等多种项目。那陈姓学子所说的别置,是指官员专门参加的考试。
王钦若仍然是官身,就算科举也和一般读书人不同。
又有一人道:“杨兄弟还小,恐怕不知道,这个王钦若乃是恩荫入仕途。当宫苑使时大肆敛财,本被贬谪。他却靠着得永国长公主青睐,被从永昌陵捞了出来参加科举。可以算作是长公主夹袋中的人。他当然要大力为永国长公主的行为辩解。”
这时,坐在他们附近的一个桌子上的华服少年嗤笑道:“这话何其前后矛盾,谁不知永国长公主从小受苦,嫉恶如仇,自然也痛恨贪腐。若王钦若当真如此不堪,贵主怎么会用这样的人?十年寒窗的人,竟这般没见识!”
那陈姓学子本是西川人士,兄弟两人一起来参加科举考试。他们的父亲陈省华虽然只是一个县令算不得大人物。但这兄弟二人自小读书好,也是被捧着长大的,此次得张咏张知州青睐,赠送仪程送来科考。他们本就少年气盛,自然受不住这话。
其弟站起来道:“看兄台这身衣服,乃是富贵人家的衙内。不知我等说起举业来,吹皱你家一池春水了?”
所谓文人骂街不带脏字儿,这里说的一池春水是有典故的。此词本是南唐臣子冯延已所做,当时的国主李璟有一次取笑冯延巳:“‘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这分明是说华服少年根本不能或者没本事参加科举。我们谈论科举的话题,要你多管闲事。
当哥哥的毕竟见识多一点。知道这种少年郎可能有大背景,还是不要树敌的好,于是皱眉训斥道:“尧佐,说话不要太刻薄了。”
那少年郎本来薄有怒气,听到这个名字,忽然睁大了眼睛,道:“可是阆州阆中陈氏贤昆仲。这位尧佐兄省试第一,所做文章就是如何防钱塘潮。”
人家这样夸赞自己,陈尧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道:“在下字希元。”
当时朋友之间称呼对方表字。
那华服少年从善如流,当即改口称呼为“唐夫兄”“希元兄”,然后又问他们同桌的小朋友。
那小杨倒是和气,道:“小弟才十五岁,家父还没有为我取字。这位兄长叫我杨亿就是。敢问兄长尊姓大名?”
那华服少年一笑,道:“在下钱惟演,字希圣,杭州人。”
三人皆是一肃,赶紧行礼。原来他乃是前任吴越国主,大宋秦国忠懿王钱俶第七子,同时也是天子未来的小舅子。
钱惟演自幼好学,随父归宋后更是只能读书。稍微攀谈几句,对几人的才学都是十分欣赏,引为知己。又觉得在大堂毕竟不雅。单点了一间雅座,四人一起喝酒聊天。
这说着说着,话题还是扯到科举上去了。杨亿毕竟年纪小,道:“听希圣兄的意思,这次科举延期和永国长公主没有关系。那为什么大家都在讨论她呢?”
钱惟演身为亡国之君的儿子。说起皇家本该万分谨慎小心,可他这个人有个天大的毛病,就是酒量不好,酒品更加不好。几杯酒下肚,他已经是忍不住实话往外露了,“杨兄弟,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因为这些学子接触不到官家。自然羡慕乃至嫉妒永国长公主啊,谁让她是官家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如此受宠。”
这话听的陈尧叟皱眉,道:“兄长爱护弟妹乃是天性。都是要登龙门入仕的人,怎么还学这些妾妇之道?”他自己就有两个弟弟。
钱惟演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的。长公主并不是甘于内宅之人。她能说动官家和宰执们允许她以女子之身从军,参与到军事之中。这在很多人眼里就是跟他们在争权利,焉能有好名声?”
“那官家为何要延迟科举呢?”杨亿喝得少,因此问到关键。
钱惟演回答不了,他已经醉倒在桌子上。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永国长公主倒是知道,但她不说。
因为赵滋忙着改革科举,想减少录取人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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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