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津园位于皇城西南,按说跟南宫离得不远,但景色却是天地之别。此地亭台楼阁,水榭歌台布置错落有致,精巧而又美观。
赵滋没有当皇帝之前,是万不可能有如此享受的,但现在,他宁可没有这种享受。
此时七月流火,夕阳余晖之下,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赵滋忙了一整日,终于偷得半日闲,不想才坐下没多久就“偶遇”了两位佳人,让他也觉得有点吃不消了。
正在这时,看到妹妹穿着新式服装走来,赶紧没话找话,道:“你这件衣裙怎地如此奇怪?不过看上去倒是挺方便的。”
天可怜见,他一个皇帝,什么时候关心起女人的裙摆来了?
邦媛笑道:“皇兄真是好眼光,此裙子乃是由两片对称的裙裾合成,裙长及地。我说了大概的想法,尚服就想到两扇裙片被部分地叠合在一起,再缝连到裙腰上。皇兄和两位请看,这裙子两傍有摆,前襟两截,而下有马面褶。听说契丹那里有类似的装扮,但不如国朝做出来的好看。”
其实,这就是明清时代流行的马面裙。据古书记载,宋辽时期就有原型了,只是不如后来那么复杂。huci.org 极品小说网
说着她就转了一圈给他们看,亲兄妹倒也没那么多避讳。只见邦媛的裙子前后叠合的四个裙门红白间隔,两侧打着活褶,用墨绿的裙腰固定,裙腰两端缝缀系带。杨淮橘也穿着类似的裙子,看旁边有马,直接道:“陛下请看,这裙子出行很方便呢?”
杨淮橘说罢直接翻身上马,裙子折皱的好处立马显示,她轻松而不走光,甚至骑马走了一圈。
吓得雷允恭赶紧喊道:“杨记室(属官官名)不可,这是归义军曹家进贡的汗血马。”
原来宋代玉津园还有一个功用就是皇家动物园,各地奇珍异兽都往这里送,也就是赵滋刚当皇帝国库空虚,不允许搞这些花的,不然这里就不是避暑之地了。
所以赵滋随意道:“无妨,本来也是要发往军中使用的,杨姑娘正好是西北人,帮我试试成色。”
杨淮橘也是爽朗大方之辈,笑道:“那官家只怕要被骗了,臣自幼听父母讲多了府州旧事,八成是西域野马驯化的。”
赵滋点头,道:“倒也是,不过邦媛改的不错,这样上马倒是方便。我家武人出身,公主王妃也要会骑射才对。”
钱浣看上去就是典型江南女儿,此时却道:“官家说的是,还请公主也送我一件裙子,改日我约公主打马球去。”
邦媛笑道:“此裙子叫做马面裙,钱姐姐若是喜欢,也不该找我要,毕竟尚服局不归我管呀。”
这就是开玩笑了。尚服隶属内功,安敢不给长公主面子?这是谁她当小姑子的不好越过哥哥,所以钱浣很快就羞红了脸。
赵滋赶紧转移话题,道:“你这裙子好归好。但是京城有多少跑马的地方?要是推广开来,女孩子们都去打马球了。权贵们圈占良田,建成马场。于人于己可不是好事,洛阳的事你不是忘了吧!”
邦媛听到洛阳二字,心里不免一颤,但是很快调整过来,道:“京中权贵多,连皇宫都无法扩建。自爹爹起就是痼疾,这种事情何必怪罪在女孩子头上?再说了,我改造这种裙子也不是为了在开封城里显什么威风,而是准备去边境。”
赵滋更加五味杂陈,把装模作样的书一放,道:“妹妹,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件事情?朕都已经下旨斥责过曹彬了。朕知道,这些年你吃了许多苦。想在军中有一些自己的势力,朕都可以答应。但你总归是女孩子,将来要嫁人生子的。现在跑去军营里和男子厮混一处,你可怎么办?若是你看不上那个……”想起来,钱浣和李黛毕竟在旁边,他把话咽了回去,直接把邦媛拽到一边的水草旁,道:“若是你看不上,那曹玮,我和嬢嬢说一下,再给你重新找就是了。反正朕也不会送你去和亲,你如今也才十二三岁,根本不着急。”
邦媛道:“既然哥哥也知道我才十二三岁。还不到嫁人的时候,为何不放我出去建功立业?哥哥,我们同父同母,你能做天下的大事,我乐见其成,并甘心辅助。但我实在不愿意这样庸碌的过一生,你不要说你可以给我更多的保护,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而且有明里暗里反对我,你别说你不知道。很多事情都是不进则退的。”
赵滋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拂袖而去。
他既然走了,钱浣和李黛也不能久留,当即向邦媛告辞,方圆玩笑归玩笑,还是一人送了一套马面裙成衣,叮嘱他们如果尺寸不合适再修改。
钱浣笑道:“我瞧着公主跟李家妹妹的身材差不多,若是按照公主做的,想必是不用修改的。”
李黛也跟着笑了,道:“钱妹妹说的是,我和永国长公主一起长大。读书习字竟然连身材都差不多,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说来她还比钱浣大几个月呢。
赵邦媛被她俩算的牙疼,说:“二位既然要走。那就赶快吧。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虽说宵禁的时间还早,但是赶上百官下值,御街拥堵。耽误了时间就不好了。”
她这可真是大实话,因为谁让开封城就是这么狭窄。
可是等两人走了两步,邦媛忽然开口,道:“伊勒兰,你留一下,我们说几句话,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这就有点儿自打嘴巴了,但谁让人家是大权在握,深受宠爱的长公主二女谁也不敢有异议,反而是李黛被那一声“伊勒兰”叫的有点儿神情恍惚。
钱浣行礼而去,走了一段路,眼看出宫门了,她的丫鬟风荷愤愤难平,终于低声骂了一句,“真是会巴结,果然是胡人无廉耻。”
钱浣脸色一变,道:“这话今日我只当没听见,再有下次。你就去母亲那里重新分配差事吧。”
风荷知道钱浣看着文静,但从来都是有主意的。现在他即将入主中宫,全家的人都巴结着他。自己可不愿失去这么好的主子,赶紧跪下。
旁边的雨叶赶紧道:“四娘子息怒。这丫头说话确实没规矩,确实不对。但咱们都是替你冤屈啊。”
雨叶是钱浣乳母的女儿,比她大几岁更敢说话,看钱浣没有立刻斥责,现在也出了玉津园,就道:“那一位明知道太后已经下定了。却还上赶着来跟陛下送点心说话。撞上了你也不知道羞耻。以前好歹还打着个成国长公主的幌子,现在都直接到人眼前去了。偏偏永国长公主竟然还给她脸,娘子,你要上些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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