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哑口无言，但又不太服气，就说道：“上课也行，只要她们自己不觉得不好意思就成。”十来岁的小姑娘，正要脸面的时候，出了这种事情没解决，让她们去面对大家的流言蜚语，她们有这个勇气吗？
果然，宝珠脸上就带了点儿退缩：“我还是不去了，反正事情很快就会有个结果，到时候坏人得到报应，我也算是为大姐报仇了，之后才能心无旁骛的上学，否则，现在去了也是白去。”
佛拉娜也笑道：“我也不去了，免得打扰了大家。”八卦是人类天性，她要是去上课了，估计九成九的同学就只顾得上议论她了，而不记得上课的事儿了。
十三福晋皱了皱眉，八福晋笑道：“你倒真当自己是个教书育人的先生了。”
“十三福晋确实是教书育人的先生啊。”佛拉娜一脸疑惑：“女学的院长，难道不能算是先生？听闻八福晋偶尔也会来学院教授大家骑射的课程，八福晋不也是教书育人的先生吗？”
八福晋脸色就变了变，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来物色好苗子的吧？朝堂上，交好文官武将很重要，后宅中，夫人交际也是很重要的。
现下交好，或者卖个恩情，以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八福晋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再者就是现下这些女孩子们没嫁人，暂时用不上，但照顾你家孩子了，家里做长辈的，不也得有点儿表示吗？
还有，一些大人之间不好传递的消息，借着孩子的手，借着孩子的嘴，总是能传递出去的。
女学这个场所，也是八福晋想要收拢的地盘。和十三福晋单纯的想要教导学生比起来，她自然是心思不纯，不单单是来做先生的。
被佛拉娜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八福晋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女孩儿小小年纪，看着居然还挺有气势，尤其是这样用看透你心思的眼神盯着你看的时候，就让八福晋觉得——像是看见了良妃。
对，就是良妃。
又是看不起，又是愧疚，又是心虚，还有几分恼羞成怒——不就是个辛者库里出来的攀权附势的人吗？凭什么用婆婆的名头压在自己头上？没了胤禩，她算什么？在自己面前也敢摆婆婆架势，压着自己给胤禩纳妾？
不就是个官员家里出来的小姑娘吗？没有马齐，她算是哪根葱？一个毛没长齐的小丫头，敢在自己面前充大头？谁给她的胆子？
“放肆！”八福晋下意识的就斥责了一句，等看到十三福晋诧异的眼神，这才有些回神，顿了顿才勉强说道：“皇家福晋，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她转头看十三福晋，岔开话题：“既然她们都不愿意回去，那且让她们在这儿呆着吧，对了，四嫂怎么还不来？你要不要派人去问问？”
十三福晋笑道：“四嫂向来认真负责，既然有事儿，那定是会遵守约定来的，既然这会儿没来，指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且安心等一等就是了，我让人到外面去守着。”
八福晋没吭声，只随意点点头，随后就不去关注佛拉娜她们两个了，只低头去翻看旁边桌子上放着的一摞书。
佛拉娜也不着急，也不知道这会儿四福晋有没有将人给抓到。
过了一个小时，就是十三福晋也略有些着急了，宝珠更是起来好几次要往门口去张望。
八福晋也再次提出了让十三福晋找人去看看。
十三福晋这次倒是没反对了，赶紧吩咐了一声，就有人往雍亲王府那边去了。
不过也是不凑巧，去找人的人刚出发，那边四福晋就过来了。她进门就先笑道：“对不住，让大家久等了，我另外发现了些证据，刚才就是去拿这些东西去了。”
“证据？”八福晋问道，四福晋点头：“对，现下事情已经很清楚明白了，宝珠是在陷害佛拉娜，钮祜禄大姑娘的死，和佛拉娜是半点儿关系也没有的，她是自杀的，临死之前，写下了遗书。”
她伸手从自己随身的包包里掏出来几封书信，有写给钮祜禄大人的，有写给钮祜禄夫人的，也有写给宝珠的。
“这些信呢，我找人查过了，是她的笔迹，另外，没有按揭之类的痕迹。对了，昨儿控诉佛拉娜的那封信，检查也出来了，是按揭。总共三层纸，上面一层是从别的纸张上揭下来的，中间一层有临摹痕迹。这种揭字用的纸张最好是用的专用的，要不然纸张容易破，顺着这条线，我们能查到买这些纸张的人。”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看着宝珠的。
宝珠脸色就有些不太好：“四福晋是说我买了这种纸，特意来陷害佛拉娜的？”
“我已经派人去掌柜那边问了，什么人买了，什么时候买的，哪怕是五年前买的，都能查的一清二楚。”古代的这种手工行业吧，一般来说，只要不出意外，那是世代流传的，家里几辈子都是做这个的。
别说是五年了，就是五十年，都能追踪溯源。
四福晋又说道：“事情已经清楚了，佛拉娜就暂且回去上课吧，宝珠先留下来。”
“等等，这些证据都是四嫂一个人说的，我总觉得……不太妥当。”八福晋挑眉说道，伸手：“既然咱们俩是一起审问这事儿的，那这些证据，是不是也该让我看看？”
四福晋很大方，伸手将钮祜禄大姑娘的遗书递给了八福晋：“你尽管看，这几封信，我既然能找出来，那说不定还能找出来别的，八弟妹若是不信，咱们继续找着就是了。”
八福晋脸色就有点儿难看了，深觉得老四家的说话有点儿侮辱人，这不明摆着是威胁吗——这个证据你不信我就能找到别的，这封信你要是撕掉了，我还能找到别的。
八福晋就是原先没有毁掉这些信件的心思，这会儿也忍不住动了动手指，想将这些信变成碎纸给四福晋扔一脸。
宝珠还想说什么，四福晋温柔的问道：“要不然，你先回去问问你阿玛和你额娘？这些信拿回去给她们看，他们就知道了。”
钮祜禄大姑娘假死的事儿，她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办不到的。这其中，要么是钮祜禄大人帮忙了，要么是钮祜禄夫人帮忙了。
不过，四福晋揣测，该是钮祜禄夫人，眼看着闺女快二十了，雍亲王这边别说是让人进门了，雍亲王就是提一句都满脸厌恶，那想必就是进了府，日子也不会好过。
钮祜禄夫人比钮祜禄大人更知道自家闺女的处境。
当娘的，心疼女儿，想要为女儿另谋出路，这可能性很大。
至于当爹的，他要是真心疼女儿，当初也不会答应了赐婚这事儿的，虽说官职低微不一定能见得到康熙说得上话，但阿灵阿才死了没几年，至交好友就没剩下几个吗？
求一求，奔走一下，总能阻拦一下这事儿的。但他没有，不光是那会儿没阻拦，现在女儿没进雍亲王府，按说他也该上折子和雍亲王据理力争的，然而，他做了吗？
没有，钮祜禄大人什么也没做，甚至在别人争取的时候，他还当自己是隐形人。
所以这样的亲爹，肯定是做不出来帮着闺女假死出逃的事儿的——万一被揭露了，首当其冲要倒霉的就是他这个做爹的了。
“你年纪小，做错事儿了不要紧，只要改了就好。”四福晋继续温柔的说道：“人嘛，最怕的就是一条道走到黑，明知道前面没有路，还非得要往前撞，撞的头破血流有什么意思呢？”
“你且先回府去吧。”四福晋说道，不等宝珠辩解，强硬的叫了人进来，说是护送，实际上就是押送。
八福晋笑道：“四嫂威风凛凛。”
“比不上八弟妹，算无遗策。”四福晋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事儿，八弟妹得感谢富察家的小姑娘才是。”
八福晋皱眉，很是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若是佛拉娜将这事儿闹大，弄的人尽皆知，京城人人都知道钮祜禄家大姑娘是诈死，那么，之前往四福晋身上泼脏水这事儿，就……又打脸又让人尴尬了。
百姓们多愚昧，之前能跟风说四福晋是杀人凶手，那么现在就会觉得自己被愚弄，就会反口，就会揪出来当初流言的源头——八福晋，当时是怎么说四福晋的，之后就会怎么说八福晋。
同样的手段，四福晋能不在乎，因为雍亲王是康熙看重之人，康熙定会为雍亲王着想从而出手保一保四福晋的。
但是，八福晋不能不在乎，老八本来就被康熙责骂，最近是好不容易才得了差事的，若是因为她坏了名声，指不定这次的差事也能没了，日后就又要成为赋闲在家的“八闲王”了。
见八福晋皱眉，四福晋也没多说，只转头对十三福晋笑道：“这事儿还要你多费心，佛拉娜既然无辜，在学院里就不该受流言所苦，你让人多留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