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听你自责,在你眼里我或许会很多,但我并不会预知,你也不会,在做出某件事并一直到最后牵扯出所有事之前,没人知道对错。”
“可我…”
“做了就做了,无法用绝对的正误衡量,我也做错很多事,你见到我对于韦洪做的。”青阳林抽出纸递给唐诺,随后就启动车驶出,“就是告诉你,我也不是如此光鲜亮丽,只有在你面前如此。”
唐糯用力地擤了鼻涕,顶着通红的鼻尖看着攒紧压在腿上的双手。
青阳林似乎在开导唐糯,但似乎又在说服自己,“我们都身不由己。”
这话说的不是没道理,在唐糯眼里他总是把青阳林当作崇拜的对象,所谓精神支柱…有时候忘了青阳林也是人,他的母亲被卷入暗潮中,青阳林所作所为是可以被理解,就算自己自私也会包容他,因为外界的道德约束太过片面。
唐糯的手覆在青阳林之上,这天气不该如此冰冷,如果是冷气的原因就太过牵强。
“你想吃什么。”唐糯支着下巴看着窗外,“我猜你没有找到心仪的食物。”
“确实。”
凌乱,凌乱不堪。
满桌的文件,包括在桌面上留下药渍凝固的痕迹,仍在轰鸣作响的空调机,房间里难以散去的烟草气息。
椅背上随意丢掷地薄毯…
唐糯触摸着留下青阳林气息的东西,他无法猜测青阳林都在做什么,从那天他在酒店下等候自己整整一夜之后,他都在做什么。
回到他身边的心情才有了归宿,酸楚如浪撞击着唐糯的鼻腔。
“青阳林。”
唐糯转身时被牢牢圈进青阳林怀里,耳侧是青阳林舒缓地呼吸声,“我好想你。”带着一点鼻音,青阳林就在自己耳边呢喃,“每天晚上,阖眼就是你,我只能不断地工作,疯了一样想要你回到我身边。”
“我也是,我也是…”唐糯重复着同一句话,拽着青阳林背后的衣服,“唐飒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身边还有谁?我不知道。”
“唐飒为了你能回来,他所做的才是最重要的一步。”青阳林的力道很大,几乎要把唐糯揉碎与自己一并交融,“本来的那一成,我们会利用卫亓补充,但是唐飒还是安置了最后的保险拴。”
唐糯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不要怪他。”青阳林本答应了唐飒不把这件事告诉唐糯,可他不愿意看到唐糯走自己相同的路,比如:去恨自己的家人。
“那,他在哪?”
“我想已经不在国内了。”青阳林照着唐飒交代他的所说,不论他是否在国内,但是必然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
唐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笑道:“装什么大恩人,我根本没法怨恨他。”
“安眠药!”阿秋牵着木糖疾步闯进书房,两只狗比他蹿的还快,见到自己的主人激动地摇着尾巴,“啊不是,糯哥,你怎么回来了?”
“什么叫安眠药…”唐糯不解地扬起眉梢,阿秋有些尴尬地别开视线,要不是因为自己的哥哥天天睡不着,还真没觉得唐糯长得像一粒行走的安眠药,“说来话长,不想长话短说,回来就回来了,还得挑个良辰吉日吗?”
阿秋心里没由来得蹦出几句粗口,但被他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免得打搅了面前两个人之间的温存。
“哥,有人要见你。”
青阳林却没了声,靠在唐糯肩上一动不动。
“好像…”唐糯放轻声音,“睡着了。”
把青阳林安置好睡姿,趴在床边看着青阳林,唐糯和木糖同时歪了歪脑袋,睡得真快,而且很沉。
至于阿秋口中所说的人,就在书房里。
“既然他休息了,东西交给你也一样。”
“我哥的性格你可能不是很了解,这东西从你手里给和唐飒给是不一样的意义。”阿秋抱臂靠在窗边,正眼都不给覃老,“你给就是施舍,是在质疑他的能力。他会接受一个间接害死他母亲的人那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吗?”
覃老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逐渐离自己而去,阿秋也是如此。
“当然你还可以给一个人。”阿秋往上指了下,“要么你愿意给唐糯,要么你就和青阳林自己沟通。”
U盘一看就是唐飒给的,这人走之前还不忘把这浑水搅得更混乱。
30分钟。
青阳林的补眠掐得正好,似乎身体里就有一个闹钟。
却没想到家里竟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唐糯才回来,我没空被你影响心情。”青阳林打了个哈欠,视线游离就是没有落在覃老身上。
“还是让我进去吧,我怕他们能吵起来。”
阿秋把唐糯拽回来,“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总要解决。”唐糯抓着门框就要往里钻,“父亲愿意和青阳林沟通,这时候就由着他们。”
唐糯叹了口气,“这糟老头子…”
“你不如回房间收拾一下。”阿秋权衡一下,还是想把这个决定青阳林情绪因素的定时炸|弹送走,“这里我看着就好。”
“你可得看着你哥,别一开口就是唇枪舌战的。”唐糯不放心还是多叮嘱了几句。
“是是是,快走吧。”阿秋把唐糯的脑袋往后扭。
覃老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从他交叉揉搓的双手就能看出,他面对过无数人,有狡黠的商人,有滴水不漏的政客,现在却不知道以那种方式开始和自己儿子的对话。
“如果你是为了赎罪才摆出这幅姿态,我奉劝你大可不必。”青阳林看出了自己父亲为难的模样,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苦肉计的一种而已,“你来就告诉我,要我做什么,你又需要达到怎样的目的,我会为你打点,但是不要来干涉我的生活。”
阿秋暗自叹息:这话到头了。
自己的儿子把话说这份上,自己也算是脸上无光了,“这是唐飒这几年,不惜一切代价查到的东西。”青阳林接过U盘,避免了和覃老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我认为这东西最后对你是有用的。”这样试图隐蔽又故作刻意的动作,在无声地宣告着青阳林对自己父亲的疏离,覃老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即使看出来…失落的情绪只能掩藏在眼底。
“青阳洵。”青阳林紧握着那枚U盘,郑重其事地叫了自己父亲的名字,“我知道你对唐糯的意图,我不论你们那一辈究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我自己能守住唐糯。”
覃老扶着椅背缓缓站起,背对着青阳林,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无限拉远,覃老只觉得自己身后一阵凉意,仿佛就是万丈深渊,“保一个人对你而言又算什么难事?”一步步往门外走,带着疲倦,“只要不犯我对淮岑做的错事…”
两兄弟目送自己的父亲离开,这是他们之间最和睦的一次,也是青阳林心里最没底的一次。
“这就完了?”唐糯洗浴后就从门缝里见着青阳林坐在电脑前,“怎么这么严肃,再皱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一听是唐糯的声音,青阳林眉头瞬间舒展,“有这么夸张?”
“他都和你说了什么?”唐糯俯身凑前,好奇地浏览着电脑里的内容,“这不是佘耀文?”手指戳了戳照片上的一个人。
佘耀文在第二排,身边是唐飒和罗臣,各自还是年轻的模样,佘耀文眼睛上也没有那条狰狞的疤痕,唐飒站在那身形如高傲的白梅嘴角蓄着邪佞的笑意。房谨言带着违和的书生气,许凡还是被鸭舌帽挡了半张脸。
各色各异的人都被集中在狭小的相片里。
前排的容晟和容华被一个男人隔开,没猜错应该就是葵祁扬…
“这女人是我母亲,林淮岑。”见唐糯一直愣神地注意着容华身边的女人,青阳林解释道,这个被自己当做执念的女人,说实话已经记不清她的容貌了,只有这间书房里带着一股血液的腥气时刻都在提醒自己,“说她性格,和你其实有一点相似。”
“我不知道…”唐糯侧目,眼里带着疑虑,“但我为什么,好像见过她。”
青阳林的不自然转瞬即逝,想起那封信里的内容,“或许是因为我和她长得像。”
“也是,儿子像妈。”唐糯觉得有道理便没有多加思考,“我都不知道我妈长什么样,就我长这样她应该并不难看。”说着,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就从青阳林身边走开。
“今天会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西红柿炒番茄,泡面配火腿。”
“啊…那可太不适合…”青阳林话没说完就止不住地干咳,“你看,我都生病了。”带了点撒娇的意思。
唐糯就留了一只爪子在门框边摆了摆,“知道了知道了。”
脸上挂着的笑意在楼梯转角消散,唐糯神色凝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青阳林又在瞒着自己什么。
那个女人确实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曾经见过?那笑容的弧度确实和青阳林一样,但为什么会有种被什么东西重击了大脑那般传递阵阵钝痛。
“糯哥,你怎么了?”阿秋顺着扶梯上来,就看到唐糯出神的模样,看上去竟有些骇人,两眼涣散着,“身体不舒服?”
唐糯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就下楼,留下阿秋疑惑这一张脸杵在原地。
“哥?”阿秋探身去看在书房里笑得灿烂的哥哥。
“唐飒给的可真是好东西。”
青阳林的雀跃叫阿秋不禁拧起眉头,低声暗骂道:“又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