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回 还亲了你一口

她又开始胡说了。

子玉转过头,只御着灵云朝她手指的方向行去,懒得再和她讨论什么酒神罪神的。

于是不多时,拨开重叠的云层,两拢白雾似的长衣便飘飘落地。

此处,人间真武界,大顺皇朝的圣山禁地,看得见的青山一重接一重,看不见的结界一叠盖一叠。

这是个真正的人间,有灵气,算十大修真界之一,但也仅此而已。

人间就是人间,有市井,有江湖,有看不穿的风云变幻,也有知天命的归隐田园。

这圣山的风景万年不变,将离无心去赏,只伸过手,于掌心绽出朵袅袅开放的红莲,正要出手打开这外头的结界时,却忽然被子玉拉了一下。

她回头。

子玉捏着她的手,蹙眉:“我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你取过酒…就快些出来吧。”

将离愣了一下:“为什么不进来?你们仙界的神仙不是都成日哭着喊着想见人皇一面吗?”

大概只有他师尊那样的,才会真的到成日里哭着喊着想见人皇一面的地步吧?

在这件事上,年轻的神仙们其实不管内心多么向往,面上反而表现的要含蓄许多,于是子玉摇了摇头:“并不是……”

“那也不至于都到山门口了也不去见一见吧?况且你俩还这么有渊源,最开始虽然是我先发现的你,但却是他把你从山壁里捞出来的,抱在怀里抱了一路,见你生的漂亮,还亲了你一口呢,你就不想见见他?”

“……”

子玉甩开被她握了一路的手,面色青的像罩了层乌云:“少啰嗦,速去速回!”

“……”

这到底谁是帝君,谁是储君?

她又哪句话说的不对了?

将离颇有几分憋屈的划开结界,一步踏了进去。

只一步,隔绝人世烟火,恍入福地仙乡,空气中满是浓郁到凝成雾气的灵力,轻吸了一口,她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她在他那里就没有几次说对话的时候。

美人是用来宠的,宠着宠着脾气就会越来越大,这也是正常的。不必计较。

可这般心绪乱飞的走了没两步,她忽然间上身朝前一扑,险些就摔在地上。

待她掌心一道气浪击在地上稳住了身形,低头一看,只见右腿边不知何时已是缠上了一只软乎乎绿油油的小团子。

将离仔细望过去,才看清了缠在腿上的东西本是个长条形的,四只爪子肉乎乎的抓在她腿上,是生生将自己团成个团儿。

小小的肉团通体碧绿,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咧开的一张嘴里冒着几颗远未长成的獠牙,对着她纤细的小腿吭哧一声就咬了上去。

将离一龇牙。

何苦呢?

是人皇的药田不好吃,还是月落湖的湖鱼不新鲜,小东西要饥不择食到来啃她的肉?

她好歹也是尊上神,这身子再不济那也是副神体,那是那么容易能叫它咬下来一口肉的么?

这不,绿团子目光有些呆滞的僵着咧到耳根的嘴,直到被她拎着背上的倒刺提到半空中时,才反应了过来发生了什么。

两只前爪捂着口鼻,顿时爆发出一阵古怪又刺耳的嗷呜嗷呜的哭声。

哭的比…好吧,范无救好像没哭过。

将离摇头一笑,一手拎着小绿团子,一手掌心扔着绿团子口中硌掉的小白牙,就这么走到了那一弯满映了两壁青山,翠绿翠绿的湖水旁。

月落湖畔,不论她何时来见,那个没什么怪脾气,也很少摆架子的好相处的老头儿,总是留给她一道青袍曳地的谪仙背影。

不过老头儿也的确是个美成神仙中的神仙样,驻颜很有方,只是这青雾般的出尘景象还与谢必安的一身青衫不同。

老头儿常散着满头的墨丝,至多也偶尔同她一般,用根白玉簪挽起两鬓的长发。

但那一头长发,依旧如烟一般,光是每一垂发丝中的大道法则,便连许多神仙也不能参透。

而既然是神仙中的神仙,那自然也是个清俊飘逸的身姿,只可惜不太注重仪态,往条木质的小马扎上一坐,手里持着根晶莹碧绿的竹制钓竿—林夕钓鱼,一钓能钓一百年。

将离也不知道他这回是又钓了多久的鱼,手上颠了颠肉乎乎的绿团子,一甩胳膊,咻的一声,便将之精准的往他怀里那个方向投射而去。

望着那道不动声色一把抄起鱼篓接住绿团子的背影,将离啧啧一叹:“你最近是不是虐待它,不给它吃东西了?这倒霉孩子一见着我就咬。”

青袍谪仙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鱼篓,那里头,某只肉嘟嘟的小团子正奋力的举起右爪满脸委屈的捂在面上,两只大眼珠里一颗接一颗的滚着热泪,也不出声,只用眼神来回来去的往将离处扫着,做一场无声的控诉。

那一副小模样叫人看着,可谓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于是林夕手腕一翻,便将团子从鱼篓里倒出来,又微蹙着眉转过身:“它总共才长了几颗牙?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果然,只要入了这圣山的结界,那么不论是什么风吹草动,也不管他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他都会知道。

将离朝他翻了个白眼:“我让它来咬我的?你讲不讲理?”

林夕摇头:“跟你没有什么理好讲的。”

说罢他指尖轻点两下,便从将离手上隔空取过那颗乳白的小獠牙,俯下身,往某只扒在他腿上抹眼泪,哭的快要抽过去的小可怜口中一塞,左左右右的捣鼓了几下:“你难道不知道它咬你只是想跟你表示亲近?”

将离呵呵一声:“那还真是不知道。我又没养过勾陈。”

林夕抬眉看了她一眼,从团子口中抽出手,又在团子脸上揉了揉拍了拍:“好了,已经接回去了,自己去玩儿吧。”

团子将最后一点眼泪往他身上一抹,点点头,一撒爪,滚了。

于是将离背着手踱到湖畔,朝他空空如也的鱼篓里望了一眼,酝酿了片刻:“那什么,前段时间办了场极乐宴,之前在你这儿拿的酒快喝完了,你这儿还有没有?”

林夕没搭理她的话,微微疑惑的问道:“你做什么穿的这样一身白?怎么,又要去给李贺上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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