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租用全套的检查设备?”
刘博士啪啪按着自动笔,神色相当诧异:
“一天起步价就是两千以上喔!太浪费了吧?如果只是做动物体检,租几台常用的设备也就够了吧?要便宜得多。”
托刘师姐的关系,林貌顺利在农科院的科研所预约到了租用仪器的资格,但提交申请报告与保证金的时候,还是让内行人一眼看出了底细:
明明是以动物体检的名义租用的,为什么要把全套仪器都选上?难道你小子也养了头比金子更珍贵的实验用牛,天天指着它发paper吗?
林貌讪笑了一声,不敢在专业人士面前胡编乱造,只能含混说是有特殊需要。眼见刘博士还欲刨根问底,他只能启用备用方案,从桌下拎起了雪白的长毛狮子猫,迅速塞入刘博士怀中:
“喵喵昨晚食欲不好,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刘博士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她伸手抚摸狮子猫的脊背,而后又光明正大的揉捏肚子、翻动毛发,啧啧出声: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最近压力有些大吧?给喵喵买点冻干、玩具之类,分散分散注意力就好啦。”
不得不说,刘丽撸猫的手法变态归变态,但专业能力还真是没得黑的;只不过摸上一模。居然如此迅速便判断出了准确病因——在知道自己很可能需要奉献肚皮来转移刘博士的注意力后,房相公的压力确实有那么一点大……
大概是早有了心理准备,狮子猫四脚朝天,逆来顺受,默默为皇后的体检牺牲了一把皮毛上的尊严,任凭人类大力蹂·躏。还是大手子眼疾手快,趁刘博士拿水杯的空隙伸手抢下狮子猫,立马又放回桌底,让潜伏在椅子下的猫猫陛下赶紧接应了回去,好生安慰。
刘博士倒没有揪住喵喵不放。她喝了一口水,提醒林貌:“如果要全部预定的话,那起码还要等十五天以上,押金也会上涨。你确定时间和预算充裕吗?”
林貌赶紧道:“这都不成问题,只要仪器方便就好。”
“仪器自然是方便的。”刘博士平静道:“常规医疗仪器很难操作,但自从刷了国产的系统之后,基本就是自动流程,纯傻瓜式的检查思路。只要有基本的生理知识,都可以自己动手。“
她双手十指交叉,抵在了下巴上,眼中闪过一缕光芒:
“但真正的问题,不在于检查结果,而在于诊断——这种机器出的结果,一般医生是不敢下判断的。”
林貌不解:“为什么?”
“法律风险问题。”刘博士道:“医学领域——哪怕是兽医领域,对风险都是极度敏感的;为了保证诊疗流程的绝对合法,医患双方都不会接受一台被刷过系统的新设备。你要知道,在伺候那头宝贵的实验用牛时,所有的诊疗意见都是由合作方开具的。以实验室的管理条例上讲,也绝不允许随便对结果做判断。”
以农科院的人脉,都没法随意让外界的医生诊断签字,这专业上的禁忌
还真是够严格的。林貌默然片刻,
却猛然意识到了不对:
如果动物检查都防守得这么严密,
那么研究所内部人员偷偷用这仪器做员工体检,又是如何搞到诊断结果的?
——林貌清楚记得,当初刘博士可曾向自己反复吹嘘,她当年做过三次核磁共振,结果只花了点电费钱!
牛的检查都这么小心,人的检查是怎么过关的呢?
难道还有什么隐秘门路、内部渠道么?
他小心出声试探:
“但这仪器……不是也有其他用途吗?”
“‘其他用途’——你在表达什么?我们农科院一切都是正规的!”刘丽义正词严:“就算有灵活变动的地方,那也是一切都按照规章来,按照惯例来,绝不会逾越体系半步的——比如说吧,我们有时候的确是会请合作的医生为某些灵长类人科哺乳动物的体检结果做诊断,但这种额外的动物检查都在实验室制度约束之内,绝没有违规的地方!”
林貌:…………
什么“灵长类人科哺乳动物”?你们的专业知识是不是用得不太对头啊?
他默默移开了眼睛。
“如果……如果我也想给某位灵长类人科哺乳动物做诊断。”他稍稍有些艰难的说:“那应该联系哪一位呢?”
刘博士显然就在等这一句话。她从腰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联系名片上的张医生吧,提前预约可以打折。”她停了一停,又仔细叮嘱:“对了,一定要在申请信息中注明,表示你完全明白诊断的不确定性,并且不会将结果用于任何的医疗途径,仅仅只是作为业余建议而已——当然,你得到建议后具体要采取什么措施,那就不是医生能关心的事情了……”
在传授完专业人士与规章制度斗智斗勇的经验后,刘丽收拾好提包,轻松向林貌告别。当阿宅起身送师姐出门时,刘博士却忽又弯下腰来,迅猛在雪白狮子猫毛茸茸的屁股上又撸了一把。
在以光的速度完成了这蓄谋已久的偷袭后,刘博士站起身来,神色不变
“好啦好啦,都是同学,这么客气做什么?这也太见外……对了,明天是不是该送喵喵过来啦?其实我办公室很大的,就是再帮你看一看你家那只狸花猫,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喔……”
林貌整整齐齐打一个哆嗦,赶紧塞了一个最大的苹果到刘师姐手里,打断了她居心叵测的喋喋不休。
人类的适应能力总是很强大的。在钦差当政后不过一两日的功夫,瓜洲城中上下的官吏便差不多习惯了新长官治下的日子——虽然钦差傲慢无礼、百般苛求,又有某种不分场合溺爱狸奴的怪癖,但只要稍稍展示出他理政处事上前途无量的才华,依旧大把的佐官愿意在这位新上司身上布一招闲棋。
——怪癖?有怪癖是好事啊!没有这点显露出来的癖好,他们还怎么能送礼送到上司心坎上?
当然,即使下属们上进之心熊熊如火,但毕竟与钦差彼此陌生,
到底不敢冲进去对着两只猫就开舔;于是苦思冥想,
再三斟酌,
终于有人别出心裁,琢磨出了不一般的门道。
在有幸谒见钦差时,他便有意撩开了官服的袍袖,露出一截带着猫爪印的手腕,羞答答欲露还休。
钦差果然一眼注意到了:“你的手是怎么了?”
谒见的官吏赶紧下拜,吐出字斟句酌的交代:“下官家里不知何时窜来了一只小小的狸奴。下官想将它抱出屋中,不小心便被伤到了手腕。”
见林钦差点一点头,并无留意,官吏赶紧补上了背景设定:
“钦使不知,这狸奴通体玄色,略无杂毛,还天生一双金灿灿的眼睛,漂亮得很呢。”
盘坐在几案前的林貌终于放下手中公文,抬头默默看着这满脸谄笑的下属。
通体玄色、天生金瞳,还漂亮得不得了的珍贵猫咪,恰好就溜达进您老的深宅大院了,是吧?
——这样颠三倒四的言辞,就连二把刀的新手林钦差都能轻易识破,更遑论其他了。在这沉默的一刹那,原本伏在书柜上的狸花猫与狮子猫一齐起身,同时俯视这位思路清奇的瓜洲臣子。
钦差淡淡道:“这玄色狸奴好倒是好,但又与本钦使何干?你啰嗦这么多,想要说些;什么?”
官吏小心道:“卑职是想,这样好的狸奴,若不精心照管着,难免也折堕了。卑职实在是不懂这个,也想替它寻一户好人家……”
林貌……林貌揉了揉额头,回头看一眼高居书柜之上的两只猫猫,果然望见狸花猫双眼微眯,修长尾巴已经在悠悠晃动,神色高深莫测。
他悠悠叹了口气,决定做最后的尝试:
“也可以让下人照管吧,这样好的狸奴交给别家,也实在可惜。”
要知道,仅就林貌所知的那点大唐常识,玉门关外百物腾贵,上好的狸奴可是要拿金子换的。这样毫不吝惜就托付给别人,真不觉得有点太慷慨了吗?
官吏忙道:“粗鄙下人哪里养得了?还是要知根知底的人家才好。”
……行吧,看来是捞不动了。
林貌面无表情:“那也好办,本钦差在此道上还有些小小的经验,你把那玄猫送来便是了。”
眼见钦差松口答允,官吏喜不自胜,笑容满面,已经琢磨着要如何把这重金购来的玄猫清洗一新,以便招揽贵客——顺便还可以带些金铃铛金项圈,悄无声息中便能展示自己绝对的诚意,方便日后彼此热络。
钦差仔细凝望下属的表情,终于悠悠开口:
“既然要收养这只狸奴,也算结下缘分了……不知老兄又是什么官职?”
居然口呼“老兄”,还询问他的官职?难道轻轻一笔投入,居然顷刻间便获得了回报?钦差居然迷恋狸奴至此吗?!
那官吏骤蒙恩宠,激动得几乎发颤,赶紧下拜叩头,结结巴巴报出自己的来历,说本职乃是瓜洲录事参军,因先前恶了长史,不得升迁,而今得遇钦差,真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自当尽
力报效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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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录事参军感激涕零,搜肠刮肚的提供名单时,林钦差却莫名走神,渐渐移开了目光。他默默打量书柜上卡视线的那个死角,看到房相公已经叼下一卷白纸就地铺开,以爪粘墨,龙飞凤舞;而猫猫陛下低头默读,尾巴则将书柜敲得啪啪作响,心情不问可知。
……看来,也只能请这位录事参军好自为之了呢。
贪赃官吏当然可恶,但玄猫却毕竟是无辜的。虽有收受贿赂的嫌疑,但林貌还是派人接来了那只重金购来的玄猫,免得它在录事参军手上遭受什么池鱼之殃。
……不过吧,等货真的到手,林钦差却不由大大的怀疑了——这只幼年的玄猫倒真是黑里透红、双眼泛金,漂亮矫健得很;但要是稍微做点深入的交流,就会发现这家伙纯粹是有其表,其实真是蠢得可以,放出来后连跳上跳下都不会,只会在书柜上框框撞脑门;还是猫猫陛下大不耐烦,亲自教了它几次。
不是说玄猫很聪明吗?这不会是个假货吧?
——话说,要是送礼送的其实是个不值钱的假货,是不是也能少判几年呐?
林钦差沉浸在这样深奥的法律问题里无法自拔。当日傍晚,孙真人来领取寄生虫病的特效药时,却一眼认出了这只小猫咪。
“哎呀,这不是玄猫么?据传此猫最有灵性,难得一见,不知郎君从何处得来?”
见林钦差似信不信,他补了一句:
“玄猫能通灵、辟邪,在元神通幽之时,别有妙用。郎君听过‘走阴阳’么?民间有些品德高尚之士,睡梦时会被地府请入幽冥,协助断案,称作‘阳判官’。这样的人家,往往就会养一只辟邪的玄猫。据说只要走阴阳时将魂魄依附在玄猫之上,便不会被游魂野鬼侵扰。”
林貌心中微微一动:孙真人如此详细的为他解释秘闻,又特意提到什么“走阴阳”,无疑便是在指点这玄猫的用法:按猴哥开示的法诀,他现在已能于内视中洞察骨骼,不就便可元神出窍,由玄关玄窍打通大周天,真正与天地合一,迈出修仙至为关键的一步。以常理而论,元神出窍最容易为外邪所扰,风险极大,但有这只玄猫在侧,无疑能安稳不少。
只是……
他瞥了一眼身侧那只懂干饭的玄猫,微微叹气:
“多谢真人提点。但这只猫吧……可能算是个异类。”
——无论怎么看,录事参军费劲心力贿赂来的小猫咪都实在不像是有灵性的样子;要是随意附身,总感觉会被拖累智商。
孙真人仔细又看了一回,捻须点头:
“郎君不必忧心,这狸奴底子是极好的,只是没有方家为它开窍点脉而已。所谓焚犀望玄,能窥幽冥,只需以犀牛角熏染口鼻,便可点开它的智识。”
林貌一时做声不得。或许犀牛角在此处不是什么异物,但要是在现代碰上一点,那足够请林阿宅结结实实吃上五年牢饭,让陛下与房相公统统沦落为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咪。
孙真人笑容和煦,从身侧的药囊中抽出一截玄黑色的骨质碎片,向林貌稍稍展示:
“承蒙郎君赐药,老朽无以为报。听说郎君明日便要启辰往长安,这一截犀角香便算是赠礼吧。”
说罢,他点燃了犀角,待到青烟徐徐升起,再往匍匐猛啃虾仁的玄猫面前晃了一晃——这只小猫咪蠢的相当稳定,居然连眼前飘来飘去的火星都靠不在乎,一心一意只啃那个弹牙水润的大虾仁;直到孙真人猛的将犀角递到鼻子面前,它才喵嗷一声,人立而起,迅猛朝左侧蹦开——
魏征魏相公忽然从床上坐起,大汗淋漓,惊魂未定。
还未等睡在身侧的裴夫人醒过神来,魏相公便大叫出声,语气颤抖:
“——这又是什么东西!”
大叫之后,他又伸手猛烈擦拭额头与鼻梁,仿佛是在赶开什么危险可怕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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