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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 裴千鹤凝视着面前这苍白瘦削的青年,忽然开口道:“让试灵石炸裂的人,就是你吧?”
何醉抬起头来:“确是晚辈。”
“筑基初期就能使得我这落梅剑法,冰灵根,天品——甚至在天品之上。”裴千鹤缓缓说着,语气似比之前柔和了不少,“这等资质,即便是我晴霄派也是第一次见,本座素来不想看人才埋没,对于你偷学落梅剑法,又用此剑法公然挑战本座之事,就不予追究了。”
台下的弟子们还处在呆滞状态,这会儿才回过神,开始交头接耳:“什么?他不是只有炼气,什么时候变成了筑基?”
“冰……灵根?那岂不是比那个天品金灵根还要强?”
“肯定啊,冰系本来就比金系罕见,而且还是天品以上——所以天品以上到底是什么等级?”
“这世上还有天品以上的灵根?真是难以置信。”
“不过他居然是个剑修吗,完全没看出来,明明看着那么弱,打起架来居然这么狠。”
“他刚刚拔剑的时候,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们的声音落在袁崇耳中,后者羞耻得涨红了脸,而正在这时,他听得溯玄仙尊又道:“本座可以破格收你为徒,不过你要记住,外界流传的落梅剑法皆为他人模仿,纰漏极多,你若拜本座为师,须按照本座所传,将这一套剑法重头练起。”
何醉立即应下:“能得仙尊真传,晚辈三生有幸。”
裴千鹤点头:“从即刻起,你便是本座门下弟子了,赐仙号——离书。”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袁崇已经瞪大了眼,他万万没想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真能预言成真,一千年不曾收徒的溯玄仙尊,竟在今日收徒了!
还说他是什么超过天品的灵根,修真界灵根品级上限只有天品,千万年来都没有过特例,怎么这个人一出现,就将一切都打破了?
这不可能!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又算什么?
他本该是这届弟子中资质最高的,本该受到万众瞩目,本该享尽优质资源,再过个千百年,就能达到溯玄仙尊那样的高度。
可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都夺走了。
他心里燃起一股无名怒火,瞬间烧尽了所有的理智,他的身体快过脑子,箭步冲上台阶,扑通一声跪在了裴千鹤面前:“仙尊!仙尊您不能收他!弟子方才见他时他的气息还是炼气初期,现在突然就变成了筑基!他刻意隐藏实力,绝对是居心叵测!他……他就是故意骗您收他为徒,说不定根本是魔族派来给晴霄派捣乱的!”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这……疯了吧他?再怎么嫉妒也不至于跪着求仙尊别收徒吧?”
“魔族派来的奸细都扯出来了,这是开始胡言乱语了吗?”
“刚才在外面他就一直针对那位小师弟,小师弟分明也没惹他,现在小师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真的让仙尊收他为徒了,这人还不依不饶,辱骂诋毁,真是心胸狭隘至极!”
何醉低头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人,内心冷笑了一声。
还真被他误打误撞地猜对了。
袁崇从脖子到脸都涨得通红,他双目圆睁,嘶声乞求:“仙尊!求您……呃!”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双手生生掐断在喉咙里,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再说不出一个字。
无形的威压笼罩住他,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天灵盖上,要将他整个人用力碾成一团泥。裴千鹤坐在尊位之上,眼底已有怒意,冷声道:“本座想要收谁为徒,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
他说着起了身,案上的剑化作一道流光归入他五指之中。他径直从袁崇身边经过,视线落在不远处磬钟长老身上:“既然已收他为徒,就要好好管教,若再有下次,本座不治他的罪,而治你教徒无方。”
磬钟长老面带责备地看了一眼袁崇,这种时候却也不好辩解什么,只低头应到:“是。”
裴千鹤收了罩在袁崇身上的威压,冷冷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现场气氛格外尴尬,空气像是在这一刻凝固了,弟子们纷纷看向罪魁祸首的袁崇,用眼神怪罪他气走了掌门。
磬钟深深地叹了口气,也离开了大殿。
收徒仪式不欢而散,景云赶紧出来收拾残局,他有些抱歉地对何醉他们道:“三位先回住处吧,晚点我去找你们,给你们安排新的仙府。”
弟子们已经散去,只有袁崇还跪在原地,他好像终于清醒了,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跪着,像是被抽走了魂。
何醉点点头,与两位护法一道离开了晴霜殿。
三人走在返回住处的路上,行到一段无人的小路,何醉突然身形一顿,他快步走向路边一棵梅树,用力撑住树干,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只觉体内翻江倒海,一抹腥气直冲喉咙——方才与裴千鹤交手,纵然两人都处于压制修为状态,他还是被对方的剑势震伤了。
不能自如使用魔功仅是缘由之一,更多的,还是因为那把剑。
鲜血自他指缝间落了下来,闻人酌大惊,忙冲过去扶住他:“尊上!”
何醉一时有些耳鸣,他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漫上窒闷之感,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大石。
那把剑在引他共鸣。
无数痛苦的回忆自神魂深处涌上来,他仿佛又置身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囚牢里,被玄铁制成的锁链牢牢穿在石壁上,体内的血液被源源不断地抽走,阴寒的冷气直往他骨子里钻,他冷得浑身发抖,却没有半分反抗的力气。
他是魔,并不会因为损失一些血液就死掉,那些血被收集起来,用来淬炼一把剑。
用神鸟之血铸成的剑,天然带着威慑万魔之力,血液中流淌着他心底最深的恐惧,这种恐惧融入剑身,让一切妖魔见之胆寒,甚至在一千年后,还能影响到他自己。
这把用魔血铸造而成的诛魔之剑,偏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霁雪。
“尊上,尊上!”闻人酌慌乱极了,再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之别,一把将那个险些摔倒的人箍进怀里,他能感觉到对方剧烈颤抖,本就缺乏血色的脸上更是苍白一片,甚至瞳孔都有些涣散开来。
何醉浑身冰冷,像个即将死在冰湖里的溺水者,忽然他感觉自己被人用力抱住了,对方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到他身上,渐渐驱散了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
他视野重新清明起来,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幻觉。他疲惫地呼出一口气,低声道:“别喊了,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闻人酌瞬间安静下来:“尊……尊上。”
何醉精疲力竭,也没力气挣扎,被他箍得难受:“你准备抱到什么时候?”
闻人酌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还和尊上保持着这种极为亲密的姿势,他慌忙放开对方,迅速后退了几步:“属下罪该……”
他话说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匆忙将那还没出口的“万死”二字咽了回去。
何醉没力气数落他,就近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他慢慢地调整着呼吸,试图聊点什么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对楚厌道:“刚刚在大殿上,是你干的吧?”
楚厌歪头装傻:“什么?”
何醉随意从石头上抓起一把雪来,搓净自己满手鲜血,头也不抬地说:“袁崇就算再怎么性格恶劣,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也不至于蠢到在这种场合,当着所有人的面冲撞掌门。”
手指被冰凉的雪搓得泛红,他却好像无知无觉似的,麻木地重复着这个动作:“魇兽擅长窥探人心,干扰情绪,在场这么多人,只有你能干出这种事。”
“好吧,”楚厌耸耸肩,坦然承认了,“确实是我,谁让他故意找事,对尊上不敬,这是他咎由自取。”
“当着裴千鹤的面做这种小动作,你也不怕被他发现?”
“他当时忙着和你过招,分不出心思来管别的。再说了,我这魇术又不属于魔功,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的。”楚厌说着,忽然凑上前来,冲他眨眼道,“尊上这是在担心我吗?”
何醉还在继续搓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关心下属,不应该?”
楚厌退到旁边,低声嘟囔:“明显关心我和关心木头不一样。”
她声音太小,何醉耳鸣还没完全退去,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也没精力追问。
他还想说点什么,闻人酌却突然冲到他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尊上!”
何醉一愣,这才发觉自己指尖早已被雪冻得通红,掌根淡青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自己竟全然无觉,被对方提醒,才觉出冷来。
闻人酌连忙帮他擦干手上的雪水,像捧一件珍贵的宝物似的,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暖着。
何醉抬起头,只见对方眉头紧锁,好像很想责备他,又碍于身份不好说出口,只能自己憋着生闷气。
看到小护法这反应,他心情莫名变好了些,被霁雪剑引发的恐惧也彻底退去,他眉尾微扬:“怎么,又想说本尊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吗?”
“……您知道就好,”闻人酌声音沉闷,显然很不高兴,“反正属下说了,您也不会改。”
何醉听着,觉得他这语气中怨气颇深,顿觉更有趣了,非但没有自省,反而笑了起来:“本尊便是不改,你能拿本尊怎么样?”
闻人酌用力一抿唇,把对方的手塞回袖子里,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外面冷,尊上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何醉应了一声,没忍住劣性发作,继续逗弄对方,“可本尊累了,走不动。”
闻人酌没领悟到这句话想要表达的信息,有些茫然地戳在原地,楚厌疯狂冲他递眼色,却见他满脸疑惑,半天没有动作。
……这木头,真是没救了。
何醉叹口气:“我是说让你背我回去,你是不想,还是——想用抱的?”
闻人酌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耳朵迅速红了,连忙在对方面前蹲身:“属下不敢!”
何醉爬上他的背,唇边那一丝笑意瞬间撑不住了,迅速散了个干净。
他确实非常疲惫,手脚发软,想就地睡去。
闻人酌脊背宽阔,浑身温暖,是个安全的地方,能让他暂时放松下来。
何醉闭上眼,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
裴千鹤肯收他为徒,应该是相信了他,落梅剑法的破绽自然是他故意卖给对方的,但裴千鹤肯信,除了他对剑道过于自信,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在两人交手时,他没有表现出对霁雪剑的畏惧。
现在不能,以后不能,任何时候都不能。
一旦他表现出畏惧,裴千鹤会立刻察觉他的身份。
何醉眉心微微皱着,他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思绪也不得不跟着停了下来,他呼吸渐渐平稳,居然就在闻人酌背上睡着了。
闻人酌紧张得要命,尊上离他太近了,鼻息不断扫到他的脖颈,让皮肤烧起了一层薄薄的红。
他不敢懈怠,快步朝乘坐飞行法器的地方走,尽可能保持步伐平稳,以免让背上的人感到太大的颠簸。
这人太轻了。
明明醒着时气势十足,存在感极强,可一旦睡着了,这般乖顺地趴在他背上,又轻如无物,好像没这么个人似的。
他总是在关心下属,可分明尊上他自己……才是最需要保护的那一个。
应该把他好好地安置在寝殿里,精心照料他,和他肚子里的那颗蛋。
闻人酌眼底的金芒一闪即逝,忽然他脚步一顿,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为什么会觉得尊上肚子里有颗蛋?
神鸟确是易孕体质,如果他真的怀了,如果那颗蛋真是裴千鹤的……
闻人酌忽然咬紧了牙关,他神色极为痛苦,呼吸也有些凌乱了。旁边的楚厌留意到他的异常,疑惑道:“怎么了?”
闻人酌瞬间回魂,抬脚继续向前走去:“……没什么。”
楚厌一歪头,神色微妙地摸了摸下巴。
果然指望木头自己说实话是不可能的,等有机会,她一定要偷偷去对方的识海探查一下。
闻人酌背着何醉回到住处,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软榻上,何醉被他一动,顿时有些要醒的意思,他眉心微微蹙起,好像留恋对方身上的温度似的,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何醉:我就是不改,你能拿我怎样?
闻人酌(副人格):日到你改了为止。
何醉:?
全世界都知道崽子他爹是谁,只有罪魁祸首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