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不易侧耳倾听了片刻,随即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爬上沙丘,然后小心地探出半个头,向沙丘下方望去。
月光朗朗,照得沙丘下方亮如白昼。
沙丘下方,有六个身穿魔教服饰的人围着另一个魔教中人,正如他想象的一般,这场打斗乃是魔教之间的内斗!虽然不知为何彼此激斗在一起,可是魔教中人狗咬狗,与他而言渔翁之利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除此之外,旁边地上还躺着几个一动不动的尸体,身上的血迹伤口全在致命部位,看起来是已经死透了。田不易不会去同情已死之人,因而在这场观摩的魔教内斗之中,他安安稳稳地充当着一个看客。
场中的两派人正在激烈拼斗着,不过在人数上却是极为悬殊,一边有六人,另一边却只有一个彪形大汉。六人围攻一人,虽然那仅有的一人看起来实力颇强,但在六人齐心协力的攻势之下,已是左支右绌,明显处于下风了。
之前的声声怒啸,便是从如困兽一般的彪形大汉口中发出来的。
只不过,田不易看着场中好整以暇的六人,多少也算是明白了那六个人的境遇。他们并不担心那壮汉发出的啸声,甚至眼神之中还多有嘲讽之色,若不是十拿九稳地断定这壮汉不再有同党支持,他们不会如此嚣张。
若是单打独斗,只怕对面并无一人是这个大汉的对手,但此刻六人围攻,大汉便是被完全压制,看这情形,最多再过一会,便要分出胜负。
“姓孟的,老实点丢下兵刃,跟我回去见门主,说不定门主大发慈悲,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围攻的六人之中有一人朝着中间的大汉叫嚣着,田不易明白,即使是那个人真如他所说的一般丢下兵刃,恐怕受到的也只有无端折辱,最终也不可能会留下性命。
这种情况他这些年里已经见得多了,无论是打家劫舍的土匪还是断道拦路的山贼,很多人都喜欢在必胜的情况下说上这样一句,不但能够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还给予自己一种高高在上的快感,尤其是当对手的实力远超自己,可是现实却又逼得对方不得不低头的时候,这种兴奋感就如同一种猛药,让人欲罢不能。
“呸!”那孟姓大汉一刀逼退刚刚冲过来的另一个敌人,口中骂了一声,道:“你们这些万毒门的杂碎,老子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落在你们手里。”
看起来那孟姓汉子也是有些心眼的,毕竟是魔教中人,不多少有点心眼,早就在实力还不高强的时候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那瘦子脸色一寒,森然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万毒门平日里可没招惹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胆敢对我们门主说三道四。”
“果真是仇杀。”
田不易听到这里,已经没有再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了。魔教中人无论做到何种程度,再看看来也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哪怕这个孟姓汉子多少还有些骨气,田不易也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
毕竟都是残忍嗜杀的魔教中人,这等人物对于遭受此等不幸,也可算是咎由自取。
谁知就在这时,那场中的大汉冷笑一声,道:“去你娘的!老子早就看你们那个老毒物不顺眼了。而且这圣殿从古至今,便是由我们长生堂守护,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万毒门了,别以为教中众人都是瞎子,看不出来你们是想强占了冥渊。”
“冥渊!”
田不易的身形顿住了,他知道就在之前,自己见到的那个诡异的虚影就是魔教的冥渊,那是个就连万剑一也忌惮不已的东西,那东西所蕴含的强大力量,即使是他隔得如此遥远,也不免产生一股股的心悸!
此事居然与冥渊有关!
田不易止住了身形,事关魔教昌盛与正道发展,他不得不仔细考究这里面的复杂关系。
不仅仅是田不易,那壮汉这一句说出口,场中局势也突然有所变化,原本围攻大汉的六个人中,却是有两男一女同时手上一缓,面上露出惊疑之色,转头向那瘦子看来。看样子,即使是围攻那壮汉的魔教中人也不是一个派系,这两人分明是受到了那个瘦子的利用。
那大汉本来已是眼看不支,却借着这突然的机会,连忙退了两步,抢到了一个喘息机会。
瘦子大怒,似乎被这句话刺到了什么痛脚,一下子暴跳如雷,挥舞手中兵刃如漫天雪亮光辉一般向那大汉攻去!
同时那瘦子喝道:“胡说!我们万毒门上下一心,只为圣教着想,便是此次,也是你们长生堂的代堂主玉阳子开口邀请,否则的话谁来掺和这事,你这是血口喷人!”
孟姓大汉仰天长笑,一边抵挡剩下几个人的攻击一边向后退去,同时冷笑道:“你这话骗鬼去吧!玉阳子那厮如蠢猪一样,真当我们看不出来?你们那个老毒物敢说不是看了当年仇教主从冥渊中得到的机缘,如今亦想着有样学样,趁着被仇教主打开的冥渊尚在,意图从中窃取修罗之力以成大法,再借此登上教主宝座,一统圣教?”
那瘦子嗤之以鼻,但似乎是有心解释给旁边几个人听,还是开口森然道:“一派胡言!教中谁人不知冥渊千载难开,非莫大机缘者不得而入,我们万毒门不过是秉承仇教主遗愿,助长生堂一臂之力而已。再说了,你口口声声泼黑水给我们门主,那你倒是说说,这冥渊之力到底怎么个窃取得到法,我们万毒门又到底做什么了?”
那孟姓大汉呆了片刻,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似乎对此也不是很懂,但随后他却是摇头,道:“我跟你那老毒物作对十几年了,他屁股一动我就知道他有什么奸诈心思,这一次他必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反正我是决然不肯在圣殿这里看着你们乱来的。”
此言一出,瘦子便是哈哈大笑,同时对旁边人朗声道:“诸位,眼下这情形不用我多说了罢,这厮不过是与我们门主素有旧怨,这才恶语中伤,坏我圣教安定,实在可恶。”
那三个之前缓了一手的两男一女对视了一眼,都是缓缓点头,显然这大汉拿不出证据都只是猜测,便让众人无法相信他。
主意既定,众人顿时又是围攻上去,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那孟姓大汉虽然竭力抵挡,但终究寡不敌众,很快还是身上挂彩,连连后退,看起来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
田不易躲在那一旁的沙丘之后,心念急转,刚才这一番魔教中人内斗,其中言语论及似乎有一个极大的秘密,牵扯到那个叫冥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田不易却是不太清楚。只是以之前的那一阵黑雾计较,这冥渊定然是极为重要的魔教资源,不然也不会仅仅是一句关于冥渊的诽谤,就能让这几个人你死我活!
看着这些魔教教徒的神情言辞,显然那东西极为重要,非但如此,其更是隐隐可能牵涉到魔教教主重生、魔教实力兴盛等如此重大之事。
自古以来,从魔教兴起算起时,每当魔教兴盛侵扰中土的时候,都是有杰出英才统一魔教的状态,换而言之,若是魔教四分五裂,则实力自然衰弱,便不能为祸天下苍生了。
而以此看来,似乎那叫做冥渊的东西在这中间是占了极其重要的地位,田不易一咬牙,心想此事却是不能放过,还是要先救下那大汉,然后再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来。
他心意一定,便要纵身而起,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顿时将田不易又硬生生压回了地面。
田不易大吃一惊,霍然转头的同时一只手已经搭在赤焰仙剑上便要一剑斩去,但片刻之后他眼角余光里便看到一袭白衣,却是万剑一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田不易身子一挫,硬生生将自己的动作压了下来,同时因为用力太猛,让身下的沙子都索索打开,陷下去了一个浅坑。
两人对视一眼,田不易长出了一口气,随后轻声道:“万师兄,你怎么来了?”
万剑一在田不易身边趴下,口中道:“这么大动静,我当然能听到。”
田不易下意识地向万剑一身后看了一眼,却发现沙丘下方一片寂静,除了万剑一和自己外便再无一个人影。这岂不是说,发现这里动静的只有万师兄和自己吗?
苍松没有跟来,岂不是说在“警觉”这一方面,自己已经是超越了那个所谓的天才弟子苍松?
万剑一既然到了,那做主的人自然便是他了。
田不易小心地将刚才自己听到的对万剑一粗略说了一遍,随后对万剑一道:“万师兄,这冥渊听起来关系重大,不如咱们将那大汉救下,然后再细细询问一番?”
此时的田不易已经打定了注意,若是这冥渊真如这些魔教中人所言,自己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将这等魔教根基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