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手指动了动,眼眸依然阖着,没说话。
“你说话啊,你有能耐找玄璃动手,没能耐告诉我是不是?玉华,你够可以的啊。”安心揪着的心痛的没法呼吸,咬着嘴唇,怒道。
“你不是因为烦恼玄璃的婚事才会一时想不通的么?”玉华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清淡的凤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安心,淡淡道。
“玄璃算个屁啊,老娘就当他是一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等我开启了玄力,他连靠边站的资格都没有,你从哪看出来的我是为了他想不通的?”安心没想到玉华纠结的是这个,她当时浑浑噩噩,心神不宁,加上泡了雪水解除了体内的情毒,一冷一热交替之下,身子本就极为虚弱,这才受了凉,感染了风寒。
“那你是为了什么?”玉华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声若细丝的道。
“我…”安心张了张嘴,难道她说她是钻了死胡同,觉得受到了欺骗才是如此?太丢人了。
玉华黑沉沉的眸光定定的凝视着安心躲躲闪闪的眼神,见她不肯吐出真实情由,眼底划过一道晦暗,垂下了眼帘,声音极轻极浅,“你不肯说就罢了。”
“你不是东凌的天才儿童吗?你不是天下第一公子吗?这点你都看不出来?你是假装的还是真不知道啊?”安心恼了,这人钻死胡同的本事真是一点也不差,明摆着的显而易见的道理他都没明白,真是气死她了。
听着安心一连串的指责问题,玉华难得的怔了一下,眨了眨眼,脸上带着无辜之色看着安心不说话。
“我他妈的就是因为知道我亲爹被戴了绿帽子,还他妈的喜当爹帮人家养孩子,被他的傻帽举动给惊住了而已,再则,他宁愿被我天天指着鼻子嘲笑他,他都不肯告诉我事实,我生气你懂不懂?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亲爹?养着奸夫的儿子养的笑嘻嘻,还面不改色的当那小子是自己的亲子,我怒其不争!你是不是长了一颗榆木疙瘩脑袋?这点道理还要我言传身教的告诉你么?”安心气都不带喘一口的像轰炸机似的嗓音大的吓人,只差没把玉华衣襟拎起来把他劈头盖脸的骂个狗血淋头了。
玉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身上散发的低气压和冷气顷刻间全部散去,看着安心几乎要跳脚的架势,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声音恢复了温润的音色,虽然依旧清浅,但还是带着清晰的悦耳,“原来是这样,我当…”顿了顿,“是我想多了。”
安心看出了他眸底深藏的一缕懊恼,见他眉眼间透着的疲惫,再大的怒气也烟消云散了,愤愤的想着,果然聪明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喜欢把最简单的事情想的复杂,自以为摸到了最接近事实的真谛,其实是在不知不觉的钻进了死胡同,想到这里,安心有些得意,在厉害的天才又怎样,还不是逃不开这个真理?刚得意了半响,猛然意识到她才是钻牛角尖的掌门人,玉华跟她比,充其量只是偶尔为之,而她,只要一涉及到关心的人和事,就会不自觉的往死胡同钻去,平素自傲的分析能力也就渐渐的打结成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明白,除非有人能一语点醒她,否则,她还在原地打转。
“吃药了没?”安心抬手摸了摸他清凉的额头,心疼的问道。
玉华摇头。
“玄璃武功有多高?能把你伤成这个样子?”安心握着玉华的手贴上她的脸颊,小狗似磨蹭着,语气夹着浓浓的怜惜。
“他有玄术的加持,我的真气除了能在身体内游走,根本不能使出来,不然就会受到攻击,反过来伤了己身。”感受着从手心传来的温软触感,玉华眸光微闪,淡淡道。
“玄术的确有它的过人之处,居然能攻击外放的真气。”安心想着师傅知晓古往今来的很多古武,她也学了个八九成,但是也没听说过有这种奇特的攻击方式,真气本就是虚无缥缈的,能感觉捕捉已是极为困难,而玄术竟然能对它发动攻势,让它反而来伤害施展真气的人。
“这只是玄术其中一种比较强劲的效用,玄术高深莫测,一般人不能抵抗。”玉华道。
“世子,您的药熬好了。”流苏端着一碗闻起来就很苦涩的汤药进来。
安心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玉华接过药,慢慢的喝下。
安心突然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垂头丧气的长吁短叹。
玉华把空碗递给流苏,扫了安心一眼,挑了挑眉。
“我马上就要去玄族了,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安心把小脸埋在玉华的手心中,语气抑郁道。
“你快点打败玄璃不就能回来了?”玉华用指尖描绘着安心脸颊的轮廓,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我就怕我怯场,现在的我和玄璃相差的不止一个鸿沟,想要跨越谈何容易。”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安心才能无所顾忌的讲出心中的忐忑。
“无碍,今日玄璃虽然伤了我,但他也受了伤,没有一个月绝对恢复不到圆满的状态,这样一算,你的把握也大了些。”玉华空闲的那只手倏地握住了安心的手腕,微微一带,把她的身子带上了软榻,揽住了她的腰肢,温声道。
安心恍然,她本以为玉华跟玄璃动手是为了给她报仇,现在听他这么说来,原来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纵使玄璃玄术无双,但玉华的武功已是登峰造极,他全力出手,即便是玄璃,也绝不可能轻易的抽身而退。
一颗心暖融融的,安心莫名感动,他也是怕的吧,他怕自己打不过玄璃,退不了婚,所以才千方百计的在自己和玄璃决斗前,削弱对方的战斗力,让玄璃不能以最完整无缺的状态去面对即将来临的生死之战。
“玉华,你真好。”安心在玉华怀里拱了拱,克制着快要泛出眼眶的酸涩,她没哭过的,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刻破功。
“你到现在才知道我好?”玉华好笑的揉了揉安心的脑袋,把她一头好好的鬓发揉的乱七八糟。
“玉华,娘亲说玄族有一位专门负责勘测天象的类似于钦天监的人物,他可能看出了你的故布疑阵,知道其实真正的凤星是我。”安心的身子往上蹭了蹭,小脸对着玉华的玉颜,直勾勾的看着他,轻声道。
“国师的能力强于他,既然国师都说不能确认,即使他看出了又如何?也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认定了就是你。”玉华啄一下安心红润的樱唇,好心情的道。
“我顺便去玄族打探一下他们到底有没有争雄的野心,若是有,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也能提防万一。”安心咕哝了一句。
“和着你这个玄族圣女胳膊肘往外拐了?”玉华好笑道。
“玄族算的了什么,天下人加在一起都不及你一人来的重要。”两双眸光对视,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浓郁的缱绻情意。
“愿负天下人,得你一人心。”玉华深深的凝视着眼前这张随时能牵动他心绪的娇颜,喃喃道,“安心,你可知,我就是这么想的。”
愿负天下人,得她一人心?安心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轻的没几分重量,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又对话中的含义深信不疑。
“你不用负别人,也能得到我的心。”安心的唇瓣印上了玉华的面容,细细密密的吻如雨点般落在他白皙如玉的脸上,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拂过,带起一阵阵轻微的酥麻,痒痒的,却又让人心颤不已。
玉华嘴角的笑意蔓开,淡淡的,浅浅的,但又带着数不清的绵绵深情,薄唇在安心泛着红晕的脸上若有似无的扫过,声音微哑带着一丝魅惑,“等你回来,你的葵水也就来了,可以大婚了。”
闻言,安心小脸通红,她甚至感觉她的脚趾头肯定都红的彻底,她用肩膀撞了一下玉华,两只手扯着玉华的脸,鼓起腮帮子佯怒道,“再诱惑姑奶奶,姑奶奶现在就把你吃了。”
“欢迎品尝。”玉华少见的贫嘴了一回。
他是看准了自己外强中干是不是?安心郁郁的想着,同时又恨自己不争气,敢说不敢做,懦弱。
玉华看出了安心眼中的懊恼,低低的笑了起来,眉眼五官无处不带着浓浓的欢喜。
“不理你了,我走了。”安心推开了玉华,就要起身,她在玉华这里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必须立即快马加鞭的启程,她不会拿吱吱的性命开玩笑。
玉华拉住安心的手,把她重新带回了怀里,不等她抗议,唇瓣就稳稳的覆在了她的红唇上,带着刻意宣泄情感的冲动,一寸一寸的攻陷城池,刚开始安心还心慌意乱的推拒,不过只一会,就丢盔卸甲,软绵绵的倒在他的怀里,沉浸在玉华霸道却不失温柔的亲吻中。
“娘亲的宝贝女儿,你还要亲热到什么时候才肯出来?”就在安心以为这个吻会无期限的时候,凌素素虚弱的声音传进了内室,顿时惊醒了沉迷在只愿长醉不愿醒的情潮里的安心。
安心推开玉华,手忙脚乱的起身,一边朝外喊话,“娘亲,我马上好。”一边动手整理身上被他解的凌乱的罗裙。
玉华轻笑,慢悠悠的坐直身子,手指灵巧且熟悉的帮安心扣着散开了几颗的环扣,把轻绡挂在她臂弯处,最后掏出一把篦子把她微乱的鬓发梳顺。
“玉华,你要想我。”即将分别,安心不舍,抬手捧着玉华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眸光流连忘返,眼里的温柔不舍快要溢出眼眶。
玉华眸光同样泛着浓浓的春水,挑了挑眉,随即轻轻阖首。
安心最后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的离开,未曾回头。
玉华目光微凝的注视着安心清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抬手用指腹抚上额头,在她方才亲吻过的地方缓缓的滑过。
“流苏。”片刻后,玉华淡淡的唤了一声。
在外面一直守候的流苏听到他的声音,立即走了进来,行礼道,“世子。”
“传信给千羽,让他过来一趟。”玉华道。
“世子?”流苏心中一动。
玉华看了流苏一眼,不再多言。
流苏行礼告退。
玉华重新躺在软榻上,闭上眸子,屋内静谧无声。
“娘亲,跟父亲告别时有没有天雷勾地火?”安心拖着凌素素的手,朝将军府的方向急掠而去。
“我和你父亲老夫老妻的,哪有你和玉世子这般的儿女情长?”凌素素眉眼含笑的嗔了安心一眼,揶揄道,“不知是谁当初看不惯才华冠天下的玉世子,又不知道是谁只要一看见人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是怎么了?恨不得吃在玉王府,长在玉王府吧?”
“此一时彼一时。”安心毫不脸红的反口,“娘亲年纪大记错了,我一直都觉得玉华好,长的好,文化也高,武功也好,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君人选。”
“我刚满三十,不算老。”凌素素无奈道。
“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娘亲若不抓紧时间拿上绳子拴住父亲的心,到时候娘亲人老珠黄,父亲变了心看上了别人可别抱着心儿哭鼻子。”安心脸上全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哈哈大笑道。
“你父亲年纪一大把了,谁会喜欢他?倒是玉世子,人人称颂,上至文武朝臣,下至贩夫走卒,无人不对他如高山仰止般的敬佩,东凌乃至天下,喜欢他的漂亮女子多的数不胜数,你不看牢点,哭鼻子的不知道是谁呢。”凌素素反唇相讥道,她跟安心相处久了,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她说话时不自觉的也带了几分安心的味道。
“父亲俊美绝伦,有权有势有相貌,这样的男子凤毛麟角,并不多见,也就你不把他当回事了。”安心鄙视道,须臾,她想了想,了然道,“你是吃定了父亲这辈子栽在你手里了吧?所以才对他不屑一顾,人啊,都是这样,轻而易举得到的不珍惜,求而不得的反而甘之如饴。”最后一句,带着无数意味的唏嘘。
“这十四年你说了那么多废话,就数这句话最有哲理。”凌素素似乎在咀嚼消化着安心的这句话,赞赏道。
“其实本姑娘的每句话都是金玉良言,那是娘亲有眼不识泰山,错把珍珠当成鱼目了。”安心嘿嘿道,她真的很享受这种如知心好友般的相处模式,似乎回到了京城后,她和娘亲就很少这样唇枪舌剑了,这才几日,竟让她生出了今夕是何年之感。
“不害臊。”凌素素嗔道,话落,她抬眼瞅了前方一眼,“到了,你有什么需要带的赶紧收拾收拾,我在府门口等你。”
安心点头,飞身落下,果然在府门口有两名侍卫牵着两匹高头大马在原地站立。
“我去去就来。”安心松开了握着凌素素的手,丢下一句,足尖一点,飘身飞起。
几个呼吸的时间,安心就飞到了清心阁,直奔向内室,把躺在榻上昏睡的吱吱塞入她的衣袖中,然后把从小山村带过来的小包袱背在身上,没惊动任何人,和来时一般,轻若无声的飞离了清心阁。
到了府门口,凌素素已经骑在了马上,她脊背挺的笔直,比之安连城在马上的英姿都不逊色半分,神态不复以往多年的柔美温婉,面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之气,眼眸中的光芒也是镇定自若的凛冽。
安心笑了笑,抓住马鞍,踩着马镫,翻身上马,拿起缰绳,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父亲和哥哥呢?”安心扫了四周一眼,挑眉问道。
“你父亲和尘儿一个进宫,一个整顿军队去了。”凌素素眉眼沉静,目光停留在将军府大门上的金匾上。
“别把事态想的太严重了,我还没和玄璃比试呢,父亲和哥哥就认定我会输了?”安心心知肚明安连城和安沐尘的举动意欲何为,无非是怕玄族以强硬的手段留下自己和娘亲,所以一个人做好随时要发兵的准备,另一个人去求老皇帝让他同意发兵。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凌素素目光不变,看着将军府的烫金牌匾,眸光错不开半分。
安心呱唧呱唧的拍了几下巴掌,赞叹道,“引经据典,把我们现在的情况形容的栩栩如生,娘亲好文采。”
凌素素转眸横了安心一眼,不由感慨她这个女儿缺心眼,火烧眉毛的关头还在杂七杂八的想着不着边际的话题。
“走了。”凌素素一夹马腹,马儿顿时迈动蹄子,风驰电逝的跑了起来。
安心同样一夹马腹,跟上前方领先的凌素素。
凌素素和安心一路无话,快马加鞭,静寂的官道上只听到踏踏的马蹄声,节奏一致。
天黑时分二人来到六百里外的晋城,晋城虽然不大,但贵在是距离东凌附近的一座城池,官道四通八达,南来北往商客一般都在这里落脚,所以晋城虽小,但有着不输于东凌京城的繁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晋城各大酒楼酒肆店面商铺林立,夜幕刚降临,晋城的人流仍然不少,处处现出热闹融融。
“一直往北,三千里外有处绝地,那里就是玄族的大本营。”凌素素眉间带着一丝倦态,她玄力不过恢复了一成,加上过了九年卸甲归田的生活,体质总归回不到以前。
“咱们休息一下吧,人受得住,马也受不住。”日夜兼程赶路,她还能勉强忍受,但娘亲绝对有些吃力。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争分夺秒也不必急于一时。
“沿途我已经让醉情阁的人准备了马匹和需要落脚歇息的房间,我们休息一个时辰,就继续赶路。”凌素素道。
“心儿跟我来。”凌素素见安心点头同意,当即调转马头,向一条僻静的小街道走去。
安心跟在凌素素身后,想着她和娘亲九年未曾出现在世人眼中,认的她们的人估计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出来的急迫,也没乔装打扮,但以防万一,还是隐秘点好。
凌素素七转八弯,绕过了好几条背静街道,来到了一处高门大院门前,轻轻叩响门环,里面无人应声。
凌素素皱眉,缠在腰间的软剑已经握在手中,忽然她脚步暴退,轻喝一声,“心儿,小心,有埋伏!”
安心面色一变,手臂微微伸直,藏在袖中的武器已经滑落在手中。
刷着红漆的大门骤然被打开,一群黑衣人身上散发着片片的杀气瞬间就冲到了两人的面前。
安心一个纵身下马,手中握着的黑色短棍轻轻一扫,冲到她眼前的一名黑衣人立时就倒地不起。
安心按动棍子上的机关,一尺来长的铁制短棍顿时眨眼间就伸长到半丈有余,铁棍两端的尾部冒出了尖锐如刀片一般的倒钩尖刺,亮闪闪的银光夹带着绿油油的冷芒在黑暗中散发着幽深的寒气,上面被安心抹了剧毒。
凌素素正拿着软剑与那群黑衣人纠缠,余光看见安心手中变换多端的武器,脸上带着笑意问了一句,“李大哥那打造的?”
安心见凌素素还有空闲的时间与她说话,就知道这群人不足为惧,小手握在铁棍的中央,舞出了一个圆满的弧形,顷刻间把接近她身边的两名男子逼的退回了身形。
“是的,有半年的时间趁着他睡着了自己偷摸制造的。”安心根本没用内力,凭借这件兵器,随意的转动着身形,快速的挥舞,她方圆一丈之内没有任何一人敢靠近,有两个不慎被安心武器上的倒钩划破皮肤的黑衣人,立时脸色发青,口吐黑血而亡。
“用了铁匠铺多少铁?”凌素素手腕灵巧的挽了一个极漂亮的剑花,几名黑衣男子倒地而亡。
“他那里能有什么好铁?都是经过我亲手锻造提炼,才勉强做出了我这样的武器。”安心觉得不能耽搁下去了,提起内力,手中的武器随意的伸缩长短距离,偶尔还会从特制的小孔中发射出如毫毛一样的毒针,触之者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数百黑衣人尽数躺在地上,个个都死不瞑目。
“有名字没?”凌素素走到安心身边,看着已经缩成一尺长毫不起眼的小黑铁棍,挑眉问道。
“问情。”安心手腕一翻,把铁棍藏入袖内。
凌素素挑高的眉梢又往上扬了一分,似乎没想到安心会给如此铁血的武器起个这样的名字。
“很文艺是不是?”安心一乐,“本来我想叫嗜血的,但是觉得女子不太适合这么残暴凶狠的名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安心想玉华时脑袋中突然就冒出了这句话,遂心血来潮的给武器取名为问情。
“你还知道你是女子?”凌素素也乐了,“看你整天粗枝大叶的,谈吐口无遮拦,哪像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就免了,我的字典里没有那四个字。”安心翻了一个白眼,须臾,她挺挺胸脯,用手指了指胸前,“看到没,这就是证据,作为本姑娘是个女子的证据。”
凌素素无语望天。
“娘亲,这不是醉情阁安排的落脚地点吗?怎么会有人提前在这设下埋伏?”安心蹲下身子,用手扒拉着黑衣人的尸体,沉声问道。
“看来我九年没管理醉情阁,有人成了叛徒。”凌素素收了软剑,脸上的笑容倏然隐晦了下去,眸光微微一动,已含了几分怒色。
安心扯开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衣领,手脚麻利的褪去了他的上衣,在凌素素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安心把男子翻了个身,指着他后背肩胛骨处,抬首问道,“这应该是类似某个势力组织的图腾吧?”
这伙埋伏预备下杀手的人一看就是经过严酷训练的杀手,这样的人身上一般都会有一个证明自己身份的纹身图腾,安心扒掉他的衣服,就是为了想弄清楚是哪方势力派来的。
“刹血阁。”凌素素的视线落在男子背上的类似鸱鸺动物的图案上,“刹血阁的阁主叫夜枭,他不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会派了杀手来行刺我们?”
“娘亲没有认错?他们是夜枭的人?”安心目如寒星的盯在男子的后背处。
“刹血阁干的是杀人的买卖,只有有钱,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江湖高手,只要他们接下了这桩生意,就会不遗余力的完成,同样的,他们也从不隐藏自己的身份,每个人背上都有刺青,夜阁主名字中带了枭字,枭是一种鸟类,刹血阁的每个杀手背上都刺上了这种动物。”凌素素蹲在安心旁边,看着刺青道,“你看,他背上的这个刺青一看就是纹了有些年头,应该是刹血阁比较高级的杀手。”
安心眯了眯眼,夜枭和她虽然交情不多,但彼此也算得上普通朋友,她直觉夜枭不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
“等我回京找他问问。”安心起身道,夜枭没有给她联系方式,只有等他主动找自己了。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往下一个城池,到那里在歇息吧。”凌素素心想既然这一路的安排环节出了一个错漏,那接下来的准备也定然状况不断,还是换条路比较妥当。
“那岂不是醉情阁后面的安排也不能启用了?”凌素素能想到的,安心自然也想到了。
“无碍,你父亲也另做了准备,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按照你父亲安排的路线启程吧。”凌素素道。
“你和父亲还真是双管齐下,哪边都不耽误啊。”安心想着这就叫未雨绸缪,走一步看五十步吧。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凌素素笑道,话落,见安心双眼一亮,又有要呱唧呱唧拍巴掌的架势,立即开口阻止道,“别拍马屁了啊,赶紧走,距离两个时辰后就有个城镇,那儿有你父亲的人等着接应,咱们立刻上路。”
安心悻悻的放下了准备鼓掌的手,瘪了瘪嘴,看着凌素素翻身上马,紧接着自己也上马。
两人再不多话,催促着疲惫的马儿赶往下个城镇。
刚出了晋城的城门外,凌素素显然出发之前就已经熟记了地形图,对这一路的每个据点和小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挑了一条杳无人烟的泥泞小路,可以减少两个时辰的路程。
踏上这条小路二十里后,来到一处山坳,一阵杀气忽然铺面而来,瞬间十几道寒光乍现,直直刺向安心和凌素素周身几处要害。
安心心神一凛,眸光一寒,千钧一发之际凌空拔起,手腕一抖,细如牛毛的针雨从她衣袖中飞出,分散在各个方向,无数闷哼声响起,杀气骤然一退,十几条身影齐齐倒在了地上。
凌素素则是强行提起堪堪恢复一成的玄力,玄气从体内溢出,抵挡住激射而来的寒光,各种泛着冷芒的飞镖被凌素素外泄的玄气阻挡,飞射在半空中的飞镖暗器像是碰到了墙壁一般,齐齐停住了往前进的速度,叮叮咣咣的落了一地。
安心飘身落在马背身上,目光冷冷地看着倒地的十几名黑衣人,随即偏头看向凌素素。
凌素素则是下马察看了一番人数,照例扯开了其中一人的上衣,与之前那拨杀手一模一样的刺青映入眼帘。
“看来,是有人下了血本要买我们的性命了。”凌素素眼神一冷,她已经换了路线,没想到还是遇到了第二波杀手,可想而知,其他的道路,定是早有埋伏。
安心抿着唇瓣,这得动用了多少人手才能在如此大的范围内设下重重包围,分布在各个路口等着她们的不请自入?
难怪朝廷要征用武林的活跃分子,一个刹血阁的任务都能派出这么多武功不俗的高手,那把整个阁的人统计清点一番,该有多少人马?的确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有人来了。”安心听到了不远处正朝这边赶过来的马蹄声,辨别道,“六个高手。”
凌素素取出软剑,严阵以待的等着来人,安心却眸光微闪,并未有任何动作。
六道如彩虹般颜色的身影缓缓的进入凌素素的眼中,凌素素一怔,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的加了一分力道。
“主子。”六人从马背上飘身而起,落在凌素素的旁边,立即单膝跪地道。
“紫韵呢?”凌素素的目光在几人的脸上打转,眼底的警惕呼之欲出,冰凉的剑光在黑夜中闪烁着明晃晃的亮光。
安心也扫了一眼面前的六人,赤橙黄绿青蓝紫,就少了穿紫颜色衣服的女子。
“属下发现了紫韵与一股不明势力暗中通信,把主子的消息尽数传了出去。”红衣女子脸上露出了一抹惭愧之色,声音隐隐带着恨意道。她们都是玄族经过千挑万选,选拔出来的圣使,在玄族的祠堂内立下毒誓一辈子都要效忠圣女,可紫韵却背叛了主子,连带着她们都背上了不忠不义的名声。
“她人呢?”凌素素冷声道,她从未怀疑过这七人的忠心,不单是是因为当初立下的血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们在自己离开玄族时,不顾骨肉至亲的挽留,和族主许下的巨大诱惑,一意孤行的要跟随自己。
“她被属下等人发现,起了逃跑的心思,属下截获了她预要发出的信件,并且…”红衣女子顿了顿,须臾,语气复杂道,“杀了她!”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受训,虽然不是亲生姐妹,但七人的感情却比靠着血脉延续的亲情更加深刻,可紫韵却背叛了主子,跟忠诚相比,她们也不得不下此狠手。
“紫韵跟何人通信,你们可看出了什么?”凌素素手腕一翻,把软剑缠回了腰间,沉声道。
“不曾,信笺上只画了这一路属下为主子绘制的路线图,其余只言片语都没有。”红衣女子道。
“把紫韵负责的区域和她指定的人选务必好好检查一遍,如有异心的,杀!她布置安排的暗桩也不能用了,召回!另外,假如发现了紫韵的同党,先不必斩杀,留下来拷问,一定要问出与她暗中通信的到底是哪方势力!”凌素素略微思索,就做出了一系列的指示,醉情阁在她的经营发展下,人脉,势力,都已经缓缓渗透到东凌的各个地方角落,其他两国亦是有她安插的人手,七人各司其职,现在紫韵成了叛徒,那她管理的那块地域的消息肯定也泄露出去了,必须要重新整顿,着手布置。
“是,主子。”七人齐齐应声。
“在玄族的暗桩是谁传信发消息的?”凌素素问道。
“回主子,是属下。”回话的还是红衣女子。
“你可有告知过紫韵?”凌素素眼中带笑的盯着红衣女子,只是那黑眸中的笑却如那月光般太过冰冷,竟让红衣女子只觉浑身血液瞬间被那冷漠的视线所冻结,身子一颤,连声道,“属下不敢,主子吩咐属下的事,属下不敢越矩,擅自做主。”
“很好,红菱,你是七人中的大姐,我九年未回,我以为你把她们领导很好。”凌素素那双含笑的眸子瞬间眯起,话锋一转,冷声道,“七圣使出了紫韵一个例外已是我不能容忍,若是再有下次,我就是毁了醉情阁,也在所不惜!”
“请主子饶恕,是属下教导不力,请主子责罚属下一人。”红菱曲着的那条腿立时跪倒,双膝跪地的恳求道。
另外五人脸色一白,纷纷跪倒,齐声道,“请主子饶恕!”
“你们该知道此次去玄族关乎我女儿的性命安危,容不得出现一点的差错,其他的地方也就罢了,玄族的暗桩绝对要安稳,红菱,我相信你的人为脾性,这次就算了!”凌素素周身萦绕着一股浓烈的杀戮之气,眼中的森森冷意毫不掩饰,可见,她是真的动了杀心。
“多谢主子,属下以后定会勤加教导她们五人,绝不会再出现第二个紫韵!”红菱额头上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声音带着坚定的意味,保证道。
“最好不过。”凌素素敛去了周身的杀气,面无表情的淡淡道,她在玄族埋下的暗桩除了她自己无人先知晓,而联系的方式她只告知了红菱一人,就是为了确保不被人发现暗桩的存在,免得被人提前洞悉,处理了那些她费尽心力才留在玄族的人,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才会收获最大的成效,她和心儿的安全也会多一分保障。
安心由始至终都是安静的听着凌素素和六人的对话,飞快的转动着思绪,这七人能跟随娘亲从玄族来到京城,忠诚度是毋庸置疑的,到底是多大的诱惑才能让一个抛弃了家人族群甘愿跟主子共生死的人做了叛徒?转投向他人的阵营?
富贵?若是在玄族生活,金钱不过是信手拈来,权势?玄族的势力足以跟东凌相提并论,而且在玄族紫韵是高高在上的圣女使者,而到了京城,她只是醉情阁的一员,她当初都愿意抛下玄族圣使的地位,又岂会轻易的被别的势力所诱惑拉拢?
安心心中一动,女子在乎什么?无非是亲情,爱情,容貌,其中以爱情为最,想到这里,安心莫名的联想到楚梦如和唐潇的奸情,她不就是为了和想和唐潇厮守,不但冒着被云烈处置的危险,还有安连城随时都会突发的反手一击,心甘情愿的保持着与唐潇的地下情。
可见,再聪明睿智的女人一旦陷入了感情,动了真情,就会违背原则,做出一些平时想都不会想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