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阳光
户部，在古代是掌管田地、赋税、财政、户籍等一切事宜的机关单位。
按照现代的说法，这就是财政部，专门管钱的。
所以说在户部任职，是一个相当美的差事，因为只要你有一点关系，就能在户部里面捞钱，捞多捞少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柳如卿将自己的孙子柳成德安排在户部主事这个职位，除了是要给柳成德做一个往上爬的过渡之外，也是想让柳成德吃喝不愁。
而柳成德也的确没让柳如卿‘失望’，他也的的确确通过这个职位给自己捞了不少的零花钱，减少了柳家的开支。
但现在，柳成德的户部主事被撤下，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八品官，这其中代表的意义也截然不同。
“混账！你说伱惹顾家那小子干嘛！”
柳如卿在家里气的吹胡子瞪眼，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成德，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柳成德的官职被撤，这倒是小事，禁足三月后，柳如卿有的是本事让柳成德去其他地方任职。
关键还是柳妃从贵妃降为了淑妃。
虽然从后宫的官职来说，贵妃与淑妃平级，可就算是平级，其代表的意义也决然不同。
贵妃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可以说在如今没有皇后的后宫，贵妃便是当之无愧的六宫之主。
原本柳家还能凭借着在宫内的柳贵妃，在齐安帝耳边说些什么好话。
可现在倒好，柳贵妃直接降为了淑妃，就代表着她已经从皇帝面前失宠。
更别提皇宫内还有另一个与柳贵妃针锋相对，并且给齐安帝诞下龙子的白贵妃。
此刻柳贵妃失势，天知道她会不会痛打落水狗。
一招错，满盘输。
柳家在后宫多年的经营就这样被柳成德一个人给弄到了这个地步，柳如卿此刻没抄起家伙把柳成德打死，就已经是非常宠爱这个嫡孙了。
“爷爷，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觉得那顾家的那丫头讨厌的很，然后就……”
“顾家的丫头？顾宁顺？”
柳如卿皱眉。
虽然坊间传言顾家顾宁顺是女子，可那终究只是传言，柳如卿虽然也从齐安帝口中听说过了类似的话语，但对顾家提防的他，总觉得这是顾家放的烟雾弹。
只是没想到就连柳成德也信了。
不过先不管顾家那究竟是丫头还是小子，柳如卿现在都不做考虑，他真正需要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就算是看不顺眼，你也不能打她啊！现在倒好了！你姑姑被你牵连，在后宫地位一落千丈，顾家估计也找到了理由找我们麻烦！你…你……”
柳如卿说道这里，抬起手就想要给柳成德一个巴掌。
但抬起手后，柳如卿又有些没忍心落下手。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在座位上道：
“罢了，事已至此，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等三月之后，我再想办法送你出去。”
“送我…出去？”
柳成德怔住：“送我离开京城？”
柳如卿道：“如今京城局势不明，这春狩结束，也代表着各方势力开始谋划了，更别提过些时日还有皇家祭祖大典，你若是留在这里，天知道会给我惹什么麻烦。”
“……”
柳成德这回不说话了。
京城现如今局势复杂，谁都能看得出来，多年不举行祭祖大典的齐安帝，今年突然要求举行祭祖大典，是在谋划着一些什么。
但看得出来不代表就能知道齐安帝在做什么，所有人都盯着齐安帝，顾党的人，边王的人，甚至就连柳如卿自己也在盯着齐安帝。
他是柳党的党首，也是忠心的保皇派，不管其他人做些什么，柳如卿都要做好对齐安帝的保护工作。
如若不然，一旦齐安帝失势，他柳如卿就会是第一个死的那个。
所以容易坏事的柳成德必须离开京城，这不仅是保护柳如卿自己，也是为了保护柳成德。
至少一旦柳如卿出了什么事情，柳家的血脉还能流传下去。
柳成德不懂这些，满脑子都是酒色财气的他，只觉得自己在爷爷面前失宠了，颇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柳如卿看到这样就是一阵来气和痛心。
看看顾家三代的那些麒麟子，再看看自己的孙子柳成德，柳如卿心中就不免产生一种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的感觉。
颇为无力的摆摆手，柳如卿道：
“行了，先回去呆着吧，好好禁足，别想着跑出去，如若让我知道你想要跑出去，我回头就让人打断你的腿！”
“…连出去都不行。”
“混账！这是圣上的旨意！你若是抗旨！到时候大家都有麻烦！”
见柳成德还敢抱怨，气的柳如卿将桌上的茶杯扔到了地上。
柳成德被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出声，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柳如卿气的胸口一阵起伏。
他年龄本就已经大了，经不得气，结果这柳成德弄出这些事情来，让柳如卿感觉自己寿命都减了好几年。
但柳如卿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还要去面对别的事情。
果然，柳如卿正让下人拿上来新的茶杯的时候，门房那边传来消息：
“老爷，顾家…顾家的大人前来摆放，说是…说是要让我们柳家给他们一个说法……”
“我就知道，来的倒是挺快，行了，让他们进来吧。”
早已有所准备的柳如卿，长长吐出口气，做好了迎接顾家之人的准备。
……
“户部？嗯…”
从顾尘这里知道春狩那边发生事情的顾承业，迟疑了一下对顾尘道：
“户部，是柳家的地盘，这圣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要奖励顾尘，给顾尘安排一个不大的官职，与顾家亲近的吏部、兵部、工部，都可以安排进去。
哪怕是安排在中立的刑部，也比安排在户部要好。
结果齐安帝偏偏就把顾尘安排在了户部，这要说他不是故意的，顾承业是不会信的。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八品官，应该…没什么问题？”
顾尘轻声询问。
户部主事，在大齐朝只是一个正八品的官职，主要的工作是传递上下消息，处理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书。
换句话说，就相当于是高级一点的秘书。
这个职位最大的特点，大概也就是能在高官面前说些话，并借由自己的权力，稍微贪墨一点的零花而已。
职位不大，权力不高，如果是大家少爷进去做事，还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挂靠个职位就行。
柳成德就是这么做的。
虽然是户部主事，但他却没有工作过，天天在风花雪月之地逛，并追求着公主赵沐秋。
顾尘虽然不是柳家的人，但怎么说也出身大族，所以哪怕进入户部，那些人也不敢对顾尘做些什么。
至少不会出现下绊子使坏这类的事情。
顾承业思索片刻，说道：
“也是，户部虽然亲近柳党，可能够与你接触的官员，都不会有什么太大背景，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而且话说回来，这次最重要的奖励，其实还是出入皇宫。”
“关于这点，我还想要问问义父，我今后是经常去皇宫呢，还是……”
“不必特意进去，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尽量不要靠近皇宫，除非…公主相邀。”
顾承业迅速回答道。
获得出入皇宫的权利，这对顾家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同时也要谨慎对待。
皇宫内部不比外界，里面的人哪怕是太监宫女都要小心应对，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太监宫女是哪个嫔妃手下的人。
谁也不知道，又有哪个嫔妃会受到皇帝恩宠。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之间，都要小心注意，一旦有个不慎，就是丢官罢职甚至掉脑袋的结局。
这正是应了那句话，伴君如伴虎。
顾尘点头，应着顾承业的话。
顾承业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尘，越看越是满意，脸上也带有笑容，说道：
“行了，也没什么大事，你回去休息吧，找个时间去户部任职，另外，春狩还未结束，若公主再次邀你前去，你也不必推辞，跟着就是。”
“是，宁顺知晓。”
与顾承业谈完，顾尘便转身回去。
这次春狩，顾尘与齐安帝的初次相见，在彼此的心中都留下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齐安帝如何看待顾尘，这点顾尘并不清楚，但在顾尘看来，齐安帝的确是一个不好相与之人。
顾尘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
不说别的，单说明明看出来顾尘的性别，却偏要指男说女这一点，顾尘就搞不明白。
而且……
齐安帝本身绝对是有本事之人，至少他身上绝对佩戴着能让顾尘感觉到威胁的异宝。
关于这点，顾尘反倒是希望齐安帝身上佩戴异宝甚至是神兵，因为如果齐安帝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佩戴的话……那这其中代表的意义可就截然不同了。
思索着这些，顾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面，柳儿与结标淡希正在下着象棋，一旁的老嬷嬷看到顾尘回来，上前恭迎道：
“小姐您回来了。”
“？”
顾尘眉头一皱，面无表情的看向这位老嬷嬷：
“说错了吧。”
“额…顾…顾四爷说，让老奴以后以小姐对您相称，这……”
老嬷嬷也是一愣，忐忑不安的说着。
顾尘紧紧皱眉，他想到了齐安帝对自己的态度，再想想顾承业故意在酒楼内，对皇家暗卫说的那些话语，心中顿时有了思索。
“在外依旧称呼我为少爷，这点不必听顾四爷的。”
“这…是！”
老嬷嬷点头应道，接着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顾尘走进院落，结标与柳儿都看到了顾尘，结标很是随意的打着招呼道：
“哟，回来了？玩的怎么样？”
“还可以，你们…这是在下棋？”
顾尘看着黑白棋盘上面连成一条线的同色棋子，古怪的询问道。
结标淡希笑着道：
“围棋我又不会，柳儿也不会，所以我就教她下了五子棋，来一盘？”
“…结标，你的减肥计划呢。”
“那个不急，反正现在也没看出来有多胖。”
结标很是随意的摆摆手，一副彻底摆烂的样子。
顾尘嘴角抽搐，他想着结标淡希前几天还在信誓旦旦说一定要减肥的模样，再看看现在跟柳儿下棋的咸鱼模样，当即忍不住扶住额头。
让结标淡希在家里养膘是顾尘的错，这下子好了，堂堂学园都市的领路人，曾经跟一方通行在学园都市暗部共事的坐标移动，此刻被顾尘养成了一条连翻身都不会的咸鱼。
叹了口气，顾尘走上前去拍拍结标淡希的肩膀道：
“…等到你胖的不行的时候，再想减肥就完了。”
“到时候再说呗。”结标很无所谓的道，然后说道：“对了，团藏在你屋子里面等你呢。”
“团藏……？他来做什么？”
“应聘管家，现在他已经是你的管家了，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
结标淡希不管这些事情，她对权力的欲望没有那么大，顾尘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现在结标淡希是顾尘的秘书，负责组织内的传话，所以结标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其他的她不会去了解，也不想了解。
“……”
顾尘虽然很希望结标能去主动找一些事情去做，不过看对方的样子，顾尘就知道这大概是一个奢望。
无奈的叹气摇头，顾尘让柳儿陪好结标，这才进入房间。
房间内，戴上了眼罩，手臂也被黑色绷带包裹，看起来只是一个瞎眼老者的团藏，半跪在地上对顾尘道：
“会长大人。”
“你是我的同伴，没必要如此行礼，起身吧，到底怎么回事，让你亲自过来一趟？”
顾尘对团藏询问道。
其实让团藏当自己管家，对自己贴身保护的提议，是顾尘在进入京城之前跟团藏商量的事情。
只是因为当时团藏觉得，一到了京城，就去找贴身管家这一点未免太过招摇，并且会让其他人的目光落在团藏身上，不利于他隐藏自己。
所以这条提议就被暂时搁置了下来，顾尘之后也没有再提。
但是现在，团藏却冒着会被人发现的危险来到顾尘身边，就代表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团藏不得不来到这里。
团藏起身，在顾尘示意下，坐在了顾尘对面的椅子上，语气凝重的对顾尘道：
“平湖司出事了。”
“哦？怎么说？”
“我在巷子中发现的怪异，到现在还未被处理，并且平湖司已经失踪了两个巡捕以及一名镇守使……现在平湖司正在戒严，我的人也没办法探听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团藏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顾尘有些惊讶：“连镇守使都失踪了？”
“是，看样子京城出现的怪异不是普通的怪异，而且我有一种预感，此事或许与齐安帝有关。”
“就算不是他也只能是他。”
顾尘说了一句有些绕的话语。
但团藏却能够听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如今天下大大小小发生的事情都与齐安帝有关，这京城发生的事情，就算不是他做的，顾尘也会把锅扣在齐安帝的头上。
再者说这怪异十有八九确实跟齐安帝有所关联。
知晓顾尘的意思，团藏不再询问，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大人，宁州的郑鸿与刘渊失踪了，就在两日之前。”
“怎么回事？”
顾尘皱眉。
团藏说道：
“他们二人因与大人您的联系，被白大人要求来到京城协助您，但还未等出城，两人就消失不见不知所踪了，我们的人也找不到他们，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里，顾尘微微眯起眼睛：
“除了这个，应该还有其他的消息对吧。”
“其他的…就是顾玉小姐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自从他们进入越州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出来，露娘的永夜城范围够不到那里，没办法通过永夜城传递消息。”
顾玉负责处理越州的事情，按照顾尘的要求，将越州变成顾尘的势力。
但直到如今顾尘也不知道顾玉那边的情况如何。
本来以顾玉的实力，身边还有山藤利用血鬼术制造出来的使魔，可以通过使魔以及通灵术传递消息来着。
结果到现在连点动静都没有。
这代表着越州的的确确已经成为了一处封闭之地，就连超凡力量也无法通过其中。
顾玉此人，顾尘是不担心的，她的实力摆在那里，如若能进入十二鬼月，至少也是个上弦六的存在。
顾尘是说按照现在十二鬼月的实力进行评判。
这个标准，已经属于这个世界的超凡之上了，凭借着这份实力，顾玉就算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题，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顾尘一条条的屡着，见团藏在一旁没有说话，让自己思索的样子，顾尘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惊，问道：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这几件事之间可能有所关联？”
平湖司镇守使级别的人物失踪，远在宁州的郑刘二人同样失踪。
越州的顾玉联系不上，这几件事发生的时间几乎都赶在了一起，团藏或许正是在暗示顾尘，这些事情之间可能有所联系！
团藏微微叹气，低声道：
“这也是，我来这里保护大人您的原因。”
天下各处的局势一下子变得让人看不懂起来，团藏作为城内唯一一个顾尘可以用得到的人类力量，他必须过来贴身保护顾尘。
哪怕会被其他人所关注也是一样。
……
“呜哇，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越州…或许，是在越州。
一座城池之内，顾玉站在阳光之下，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天空：
“是阳光啊！阳光啊！！我能站在阳光之下了！！”
顾玉身旁，张守晨看着开心的顾玉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顾玉之前作为去绝心医宫求医的病患，所说出来的病症就是不能见阳光，一见到阳光身体就会燃烧这样的病。
张守晨没有怀疑，所以对此刻顾玉见到阳光的开心，也没有丝毫的疑惑。
他仅仅只是探出手把手伸在了阳光之下，对顾玉道：
“玉小姐，虽然很不想扫了您的雅兴，但是…但是…这似乎并不是阳光。”
“哈哈，我当然知道啊。”
顾玉回过头，笑容稍显病态的看向张守晨道：
“如果是真正的阳光，我现在早就已经死了……啊，倒不如说，能够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死人才对吧？”
顾玉说到这里，转头望向远处街道上来往的人群，然后在张守晨震惊的目光下，顾玉身形灵巧的跳到了一个房子上面，对下方的来往的人喊道：
“我说的对吧？你们都是死人对吧？‘死人们’？”
顾玉笑容嫣然，看起来好似天真无邪的孩童。
可张守晨却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但这毛骨悚然不是针对顾玉，而是针对顾玉下方喊话的那群行人。
就在顾玉喊完这句话后，下方所有行人的脚步几乎诡异的同一时间停下。
那些正在贩卖什么东西的小商小贩也都停下手中的动作。
所有人全都抬起了头看向房顶，看向房上面那笑的如同孩子一样的顾玉。
在张守晨的眼里，这些人的眼神，就真的如同死人那般。
令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