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野物收拾出来了,灶堂里的火也烧起来了。张直方大声道:“你们相中什么,相中哪一块,直接去跟厨子说,他们会帮你们做好标记,等烤好了就直接送到各位面前。”
院门再次打开,原来砌灶的卫士从外面搬来一张张矮几案,把它们放在阴凉的地方。
唐朝末年,合餐已经流行,但是某些官员,尤其是那些世袭的高官家里实行的还是分餐制。
幼薇数了数,这样的矮几,卫士一共搬进来二十张,两个人一张桌子,根据现在的人数还有得剩。
一张张矮案摆好,案后还铺上了红色地毯,桌上摆了酒杯,筷子,小刀。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张直方开始邀请各位入席。
薛裒在幼薇耳边道:“高规格哦。”
幼薇瞠目看着这一切,以张直方这种办事效率,确实无须提前跟她打招呼,人家半个时辰做的事情,比他们几个人天不亮就开始忙活做的多得多。
张直方回头对幼薇道:“可还满意?”
幼薇能怎么回答?她想了想道:“张兄考虑得太周到了。”
张直方咧嘴大笑,大手挥了挥,道:“都去选自己喜欢吃的肉吧,我让卫士给大家斟酒。”
酒坛的泥封被拍开,虽然没有诗歌中所说的“葡萄美酒夜光杯”,但是有西域的葡萄美酒,大家都忍不住站起身来,翘首等待卫士给他们斟酒。
张直方要幼薇和三姐妹入座。而张直方自己,则毫不客气地坐了最前面最中心的那张桌案。按理,桌案位置应该分主客位,但幼薇家是平民百姓,张直方是三品大将,他这样坐倒也没错。
况且,这里谁敢挑张直方的错。
幼薇让三姐妹入座,自己进去跟母亲和厨房里的厨师打招呼,既然是分餐,那么厨房的菜也要分盘盛好。
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韦保衡沉默地跟在幼薇身边,幼薇回头,诧异道:“你怎么不去入座?”
“没事,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需要帮忙的地方。”韦保衡左右看看,似乎也没找到能插手做的事。
幼薇看他那样子有些茫然,于是道:“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现在张将军带了人过来,我们可以休息一下了,你去席上坐着吃饭吧,我娘等一下也会出来吃饭。”
韦保衡摇头,跟张直方比,他这点帮助微不足道。
院里,肉已经放在火上烤,厨师们站在大火旁,大汗淋漓地烤肉。不过片刻,肉香味就飘满了院子的上空,向四面扩散开去。
葡萄酒喝起来,烤肉吃起来,厨房里的食物也一样一样地摆上了几案。
刚开始,因为有张直放在,大家都吃得相对拘谨,但张直方的豪爽和愿意与大家打成一片的性格很快感染了大家,鱼秀才的一些同事开始大着胆子敬张直方的酒。张直方本就好酒,来者不拒,哈哈笑着干杯。高兴起来还会搂着对方的肩称兄道弟,谈天说地。
薛裒本来就大胆,借着别人敬酒的机会也去向张直方敬酒。
“张将军,我是幼薇的好姐妹薛裒,我敬张将军,以后还望将军能多多照顾。”
“好,没问题,喝酒。”张直方豪爽地与薛裒碰杯,一口喝光一杯酒,还向薛裒亮了亮杯,做了个请的动作。
薛裒一笑,仰脖子也是一口喝了个干净,同样是向张直方亮了亮杯底。
张直方大笑,“好豪爽的小娘子。”
薛裒道:“我叫薛裒,是幼薇的好朋友,张直方,你可要记得我的名字哦。”
没有人敢当面这样直呼张直方的姓名的,但张直方丝毫不在意,还笑着向薛裒点头道:“原来是薛家小娘子。”
“薛裒,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薛裒。”薛裒又说了一句。
“知道了,薛裒。”
薛裒意味深长地看了张直方一眼,飘然离开,来到幼薇身边坐下,坐下之后,一双美目便落在张直方的身上。桌上的菜很多很丰盛,但薛裒的心已经不在吃上。她慢慢地吃着面前的食物,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接近张直方。
陈韪作为韦保衡的随从,却没有跟在韦保衡身边,他一开始是跟着鱼娘子做事。当他听到温庭筠的笛声时,便在温庭筠的身前身后跑来跑去,一会儿给温庭筠倒水,一会儿给他拿烤肉,忙得不亦乐乎。
幼薇这个主角跟三姐妹坐在一起,韦保衡坐在旁边,几乎所有人都去向张直方敬酒,也有人敬了张直方后过来向温庭筠敬酒。幼薇这个主角,反而被大家忘了。只有温庭筠,三姐妹和韦保衡记得向她道声生日快乐。
大家喝得正嗨,“哐当”一声,院门再次被人大力推开,所有人受惊,抬眼向院门看去。
院门口,黄巢满面是汗地站在那里,他胸口起伏,汗水从他脸上蜿蜒流下,“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在一双双目光的注视中他伸手抹了抹淹住眼睛的汗水,目光终于搜索到那抹朝思暮想的纤纤身影。
黄巢大步向幼薇走来,幼薇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韦保衡以袖遮脸,仰脖喝了一杯酒,却尝出了酒里的苦涩。
陈韪正在拿烤肉,看到黄巢出现在门口,他下意识地向韦保衡看去。本来要给温庭筠拿肉的,见到韦保衡仰脖子喝酒后,他很快替韦保衡拿了烤肉过来。
韦保衡抬头,看到陈韪手里拿着刚烤好的脯肉,上面还热滋滋地冒着油。
陈韪连忙给他递过去,道:“郎君,新烤出的肉,你尝尝。”
韦保衡斜睨了他一眼,伸手接过肉,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往幼薇看去。
黄巢这时走到幼薇面前,道:“对不起,刚好有事脱不开身,来得迟了。”
以这种形式出场的黄巢无疑成了全场注目的焦点,有人偷偷问:“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啊,听他们怎么说?”
幼薇坐在那里,感觉到身前身后都是凝视的目光,顿时倍感压力,她咽了咽口水,正要开口说话,温庭筠端起酒杯站起来道:“郎君来得正好,刚刚大家还在念叨说小娘子的几个好朋友好像还没有来齐,你正好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