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官兵跑到刘潼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刘潼转身问道:“有这事?”
那人点了点头。
刘潼转过身来,看着幼薇道:“你是听说了什么吧?放心,有我在,他们什么都不敢做。”
幼薇在刘潼的保证下,心存疑虑,但还是跟着去了。坐在车上,她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
刘潼道:“你若是害怕,就跟在我身边,他们谁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幼薇觉得此言甚有道理,这些人再放肆,总不至于对自己的最高长官怎样吧。吃饭的时候,那些人闹是闹,对刘潼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
况且,这是刘潼身边的人。处月赤心说的那些目无法纪的人应该是常年在军队里呆的人。军队管理严格,他们的身心常年处于被压抑被摧残的状态,一旦脱离军队的管制,便像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再也没有什么能够约束到他们了。
你看。那些烧杀抢掠的人往往都是从军队里出来的人,少有普通百姓。因为普通百姓没有见过鲜血和尸体,没有那个胆略,只有军队里的人才有那般血腥和残忍。
中午吃饭的时候,幼薇干脆离那队人马远远的,独自叫了一份饭菜,默默地躲在一边吒。刘潼也不管她,任她躲得远远的,只是把账都一起结了。
下午,刘潼上车后开始鼾声四起,看他抱胸坐在那里,铁塔一样,幼薇倒也放心。不过,她每次闭上眼睛,过不了多久,必定会睁开眼看看四周。想睡觉,基本上不可能。
没走多久,就到了大同军的驻地。当马车外面官兵大喊“到朔州军城了”的时候,刘潼一下子睁开眼来。他站起身来,大步踏了出去,对幼薇大声喊道:“来来来,跟我去看看情况。”
幼薇跟着刘潼下了车,往军营走去,没走多远,一队官兵迎了出来,他们远远地就喊:“刘大夫来了,快请快请。”(刘潼出为节度使前为右谏议大夫,所以很多人称他之前的官职名。)
刘潼走上去问道:“现场保护了吗?”
走在最前面的人回道:“没有问题,就等大夫您来查看了。”
刘潼于是叫他们前面带路。
幼薇跟在刘潼身边,也不敢东张西望,跟着他们走过一栋又一栋楼,这是较为高级的将士住地。低级士卒往往就地搭一个营帐,弄几个床铺将就着住。
幼薇觉得军营里的这些汉子过得也真够艰辛,长常累月驻扎在外,性格平和的都会被磨出脾性来。
大家走进一个小房间,介绍人说这里住着一位参军。他们在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前停了下来,道:“就是这里。”
幼薇看着那具尸体,论时间,就算快马加鞭送信到刘潼处,刘潼再赶过来,这具尸体在此也停放了三天之久。
“这就是刘参军的遗体了。”说话者小心揭开白布,露出死者的遗容。死者皮肤有些暗沉,单看表面的话,看不出任何问题。
刘潼观察了一遍,看不出异样来,他向幼薇看过来,“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幼薇苦笑道:“府君,我不是仵作,我觉得此时你更应该喊个仵作来,他们随便哪个来都比我强。”
刘潼道:“那倒也是。仵作怎么说?”刘潼抬眼问他身边一直跟他说话的那个人。
这人道:“查不出死因。”
“死之前有什么症状?”刘潼围着那具尸体转了一圈,时不时俯下去仔细观看。
“恶性,呕吐,腹痛,好像都出现过,后来说四肢痛,走几步路都会痛得承受不了。而且,仵作检查说不是中毒。”
“这样死的人他是第几个?”刘潼直起身来问道。
原来这不是第一个这样死去的人。
被问者叹了口气,“这已经是第六十个了。”
刘潼拍拍他的肩道:“将军节哀,尽快查出原因来,否则就还会有第六十一个,第六十二个,第六十三个出现。”
将军道:“一直在查,但是查不出原因来。”
“会不会有人投毒?”刘潼问道。
将军答:“若是有人投毒,就绝不可能只死几十个人。”
刘潼点头,正思忖间,有士兵来报:“将军,又有人出现呕吐现象。”
“快带我们过去看看。”将军说道。
“是。”
于是大家在士兵的带领下向另一处营帐走去。
还没走到那处,就听得有人在嚎叫,抬眼看去,一个穿军装的男人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大家快走几步,走了过去,那士兵见将军带人过来,一把抱住将军的腿,哀嚎道:“将军,救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父母还等着我回去呢。”
说着,男人抱着肚子又翻滚起来。幼薇看他痛得在地上打滚,脸上眼泪直流,额上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下来。
幼薇调动自己前世今生的记忆,最后得出来的结论除了中毒外再无其他。
她走到痛得脸上又是汗又是泪的士兵面前,发声问道:“你这几天吃过什么?”
士兵停了下来,哭道:“我吃的都是队里送来的食物,他们吃了都没有,只有我……哎哟……”他又抱着肚子哀嚎起来。
“除这个之外还吃过什么?你仔细想想,把这几天吃过的东西都说出来,不能隐瞒,哪怕在哪个地方喝口水都要告诉我,明白吗?”
士兵点头,痛得冷汗直冒,但他还是咬着牙颤着唇把这几天吃的东西一一说出来。其中说到一处水,他们在训练完之后便会在那里捧水喝。
幼薇又问:“每次喝水,你是不是喝得最多的一个?”
士兵点头称是,说那里的水好喝,没有训练的时候,他也要从那里打水放在营帐里喝。
“你再想想,前面死了的那些人是不是也跟你一样,喜欢喝那里的水,除了训练时喝,平时也打到营帐里来喝。”
被幼薇这么一问,周围听得消息过来的士兵纷纷点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刘潼问道:“你的意思是那水有毒?”
幼薇道:“有没有毒,还得看他们反映的情况。”
结果一问,那些死掉的士兵果然最爱喝那里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