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近仁把头埋在鱼玄机的颈窝里,深情道:“阿薇,我就真的这么不可原谅吗?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有多难。阿薇,你会不会也一样?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你却突然抽身离开,你让我怎么办?”
鱼玄机只是说了一句,“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的声音冷漠不带温情,李近仁的身子在这冰冷的语气下,颤抖了一下。
“你真狠心!”
鱼玄机静默,狠心吗?不,她只是不想看到自己太过狼狈而已。这一切,不都源自于她爱这个人。
李近仁话意一转又道:“其实我也恨自己,既没有能力让自己不栽跟斗。做了错事后又不能把屁股擦干净。最最可恨的是,我不能像你这么冷静,把过去的一切归为虚无。我会想你念你,心里像是伸出千千万万的丝缕,一丝一缕的末端都牵挂着一个你。阿薇,这样的我,没有你的日子,你叫我如何过?”
鱼玄机压抑着自己,深深爱过的人,伏在你的耳边,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如何不难受?
但是,她不能说,她什么也不能说。她怕她一开口,从此陷入一个纷乱的世界,她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李近仁咬咬牙道:“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我也不想日日来讨你嫌,我走。”
鱼玄机的心猛烈地皱缩了一下,但是,她没说挽留的话,而是以沉默来应对这一切。
如果说,李近仁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只是试探,这时候见鱼玄机这样,他突然下定了决心,走,明天就走。从此以后,再也不见。
他拥紧鱼玄机,将深情的一吻印在鱼玄机的后颈窝里。
“阿薇,我爱你,也许,我以后都不能来看你,你,好好照顾自己。”在深沉的叹息声中,李近仁如幽魅一般飘走了。
鱼玄机萎顿在地上,脸上冰冰凉凉的,用手一抹,抹了一手的泪水。原来,早不知在什么时候,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
鱼玄机没再压抑自己,捂着脸痛哭起来。有一个声音在心中呼喊:“去,去把他追回来,告诉他,你也是爱他的,因为太爱,才会在意,才会计较,才会有太多的愤慨和不甘。”
但是,另一个声音在角落里小声呜咽:“别去,别去,你这一去,从此,你就与裴氏,刘玲珑没什么两样,你会嫉恨,你会悲愤,你会怨怒,你会崩溃……每一天,你都要体验各种复杂、极端的感情。到那时,他会怨你恨你,会一天天地消磨他对你的爱。他会变成第二个李亿,一个一个地娶进新的女人,来刺激你的神经。最后,你们成了一对怨偶,再无当初的温情。所以,忍忍吧,一切都会过去,很快就会过去的。”
鱼玄机从地上站起来,没有洗漱,直接和衣躺倒在床上,身子蜷缩成一团,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自己,忍忍吧,忍忍,一切都会过去,很快就过去了,过去了,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细心的女道发现,鱼玄机眼睛有些红肿,好像刚刚哭过。
一清面对着她们而坐,鱼玄机进来,一清开口问道:“玄机,昨晚睡得可好?”
鱼玄机回道:“一切都好,谢谢师父。”
于是大家开始早课。
早课之后是早餐时间,几个女道聚在一起讨论事情,不断地拿眼睛看鱼玄机。
玄妙端着粥往这边走,一个女道伸腿绊了玄妙一脚,玄妙扑地向前摔去,碗滚落在地,粥水洒了一地。
这几个女道就哈哈大笑起来。
鱼玄机连忙上去扶玄妙起来,嘴里问道:“有没有摔到哪里?”
玄妙委屈道:“没有摔着,就是粥水摔了,有点可惜。”
鱼玄机道:“我这碗给你吧,我这两天胃口不好,不想吃。”
一个女道“哟哟”了两声道:“胃口不好呀,不会是有了吧。”
鱼玄机斜睨这女道一眼,没有说话。但这女道并不准备放过她,大声道:“自己晚上会男人,却还建议师父把我们赶出去,我们再怎么样,也不会在道观里做出肮脏事来。”
鱼玄机扶着玄妙走过这些人,还是没说话。
女道站起来道:“被人抓住把柄无言以对了吧。自己是什么货色,一双眼睛还净盯着其他人。”
玄妙那么懦弱的人都忍不住了,想回头辩驳几句,鱼玄机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没必要。”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一点也不假。
鱼玄机不想再争,看她争来争去,最后愣是连男人都没守住。有什么意思呢?
“难道我们就这样被人欺负么?”玄妙问道。
“或许,她们心里,是我在欺负她们,所以才找机会反驳。放心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鱼玄机道。
她的人生,还有什么能比上次败得凄惨,相比上次,这个算得了什么?
“吃完后陪我到东市走走,我们找一个寄卖的地方。或者,我们直接在观外摆一个摊,你白天在那里守着,怎样?”
“我吗?”玄妙问,“我怕我不会做生意。”
“不会可以学嘛,就这样定了,我们自己摆摊,没哪条法律规定道姑不可卖东西是吧。”鱼玄机突然变得自信无比,仿佛看到一条光明大道在她面前延伸,走过去,就是康庄大道,幸福人生。
只要未来有希望,人就不会绝望沮丧,令人痛苦的是怎么都找不到去路和归程。
早餐之后,鱼玄机就在道观外支起了一个摊,卖最近手工做的包。为了不让摊上货物太单一,她还把道观里各种开过光的东西挂上了。
咸宜观最近人气不错,玄妙和鱼玄机摊位一设,挂上货品,就有人上来询问价格。这些包都是鱼玄机自己根据唐人的喜好和需要设计的,手工不是很好,胜在新颖,上午居然卖了不少。还有开过光的香囊,塑像,也卖得不错。
捧着这些钱财,鱼玄机喜滋滋地去向一清报账去了。一清听鱼玄机细数卖出去的东西,也相当高兴。如果能在道观外卖些东西,道观里也能有些收入。
本来,要是有人请做道场和法事的话,道观里多少总会有些收入,但唐朝女道声誉那么差,谁会请她们做法事?于是,道观收入除了田地便只剩下捐赠一途。别人赠送东西,难免要受制于人,一清也常常要忍气吞声委屈求全。如今有了增收的法子,底气也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