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李近仁带着还未痊愈的阿陌,还有稚齿之龄的李克用急忙忙地起程赶往扬州。
来的时候绿草茵茵,花木葳蕤,回的时候草木开始凋落,眼见就到了深秋。
李近仁心里很是懊恼。阿陌固然虚弱,但还没虚弱到不能坐车。自己但凡为幼薇多考虑一点,也不会让她一个弱女子去面对社会的险恶。
懊恼归懊恼,马车的速度就只有这么快,而且车上还有个自体虚弱不堪的阿陌,还有一个小孩,只能按正常的速度,晓行夜宿,一刻也急不得。
这天,李近仁正坐在马车里“修心养性”,听到车外一阵爽朗的声音传来,声音如此熟悉,李近仁连忙掀开车帘。
岳老三坐在马上,正与旁边人谈得手舞足蹈,完全没注意到与他错身而过的马车。
“岳兄,岳兄。”李近仁惊喜地喊道。岳老三正押送货物从扬州赶往太原,他一定才与幼薇见过面。
岳老三转头看见李近仁,连忙勒停马。其他人也看到了李近仁,纷纷叫道:“老板来了,快停下停下。”
车队停了下来,李近仁安排大家到附近饭店吃饭。车马便放在饭店外面由专人看管。
问起幼薇的情况,岳老三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正想着把货送到后去朔州找你。”
“裴氏歹毒,我早该料理了她。”李近仁捏着拳头道。
“我已经帮你料理了她。”岳老三一边喝酒一边说道。说起从扬州出发时干的这件事情,岳老三还颇为得意,“没有杀她,只是半夜把她拎到一棵高树上,从上面摔下来,不摔死也会摔瘫。”
“恶人还得恶人磨,她这样的人就不能让她好死。摔瘫了,一辈子就得躺着过一辈子,清醒地看着身边人左拥右抱,自己却像鲜花一般萎落在泥里。”
李近仁道:“你这还真是粗中有细,这点子都被你想到了。”
岳老三哈哈笑道:“我一个大男人,不能杀一个弱女子是吧。这样做,只是为了惩治她罢了。能不能活命,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幼薇和绿翘没有等到李亿的口信,估计他没从裴氏口中问出有用的信息来。只得发动店里的女郎去查绿珠的消息。
这些女子都是幼薇从各青楼歌舞坊招来的,卖艺不卖身的女孩,她们一般具有良好的品格和素质,能在青楼里出污泥而不染,见富贵而不动摇,非得有坚毅的性格不可。幼薇让她们在各个青楼里打听,一有消息就立即传递给她。然而几天过去了,都没有收到关于绿珠的任何消息。
也就是说,绿珠没有被卖到青楼。起码没有卖到本地的青楼里去。
绿翘更为担心了,“她不会是死了吧。”
幼薇斥道:“别胡说八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人还没找到,就一定活着。你只是不知道她在哪个地方而已。”
幼薇的话起了一定的作用,绿翘到底高兴了一点,道:“你说得对,她一定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
秋叶飘落下来。幼薇抬头,两边梧桐树上的叶子打着旋儿往下飞落。
又到深秋季节了。
“本来只准备在扬州一个月的。”幼薇道。
“是啊,谁知这一留,竟是由春而秋,过了大半年。”
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从幼薇眼道飘过,又旋回到她肩头。幼薇伸手拂落,它又飘落在她的脚尖。幼薇笑了起来,树叶也会依恋人的吧,否则它怎么就始终绕着她呢?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幼薇拣起这片叶子,决定把它收进自己的书里。说不定哪一天重新翻到这片树叶,就会想起今时今事,岂不又是一番回忆。
回忆大抵是美好的,哪怕是伤感沉重的感情,在回忆之下也会变得轻柔起来。脱离了岁月的痕迹,给心蒙上一层轻纱,隔着轻纱看前尘往事,总会多些朦胧和美好。
就比如对于父母,她已经没有往日的那般计较!以他们的能力与见识,那就是他们能够给女儿找的最好的一条路。
这瞬间,幼薇对父母竟有了些许理解。或许,她早在心里与父母和解。只是,倔强的她绝不会主动走的父母的面前,再唤他们一声“阿耶,阿娘”。
幼薇内心有些伤感。
前面一个少妇抱着孩子走得衣裙飘飘,幼薇盯着女人的背影看了好久。大概是意识到有人看她,少妇转过身来,对幼薇嫣然一笑,道:“阿姐,原来是你。”
抱着孩子的少妇竟然是刘玲珑。
幼薇有些狼狈,连忙收起飘飞的心绪,勉强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孩子喜欢到处走走,我便抱着他往这边来了,他外公还在办公务,我走到那边就又往回走了。阿姐从哪里回来?”刘玲珑说话很温柔,像个贤良的女子。
幼薇道:“出去有点事。”
“听说李副史的妻子被人半夜放在高树上,这事不是阿姐做的吧?”
幼薇笑起来,“你高看我了,我最多也就像你一样,玩些下三滥的手段,偏偏又有些自命清高,玩不起来。”
刘玲珑也不恼怒,咯咯笑道:“阿姐对自己的认识还是蛮到位的吗?你不知道,就是你这股子清高劲令人讨厌。”
刘玲珑这是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话,幼薇听得出来,笑眯眯道:“是吗?看样子为了让你不那么开心,我还得保持这股清高劲。”
国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看到刘玲珑道:“天天抱着孩子去找爷爷奶奶,有那心思,还不如好好忏悔一下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否则我表兄回来,你做得再多,用不了几天又原形毕露,有什么用?”
刘玲珑的孩子这时突然哭了起来,好像是感觉到自己的母亲受了欺负似的,咧着嘴哭得很难看。
这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刘玲珑的尴尬,刘玲珑连忙带着孩子离开了。
幼薇问国香,“你这段时间不是最忙的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刚从乡下回来,送些乡下的东西给姨母,追着刘玲珑跑出来的。你都不知道她多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