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休语看着他突然倒下，想要伸手扶，却无法触碰，不由得握了握拳，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艾瑟尔……”
他倒在离敌方不远的地方。虽然身体已经力竭，无法动弹，但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没过多久，他慢慢站起来。
顾休语又听见熟悉的蝴蝶振翅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仿佛就在耳边。
艾瑟尔也听见了，他微微偏过头，向四周看去，通道的两端冒出密集的红光，像是无数光点汇聚到一起，组成光的河流。
嗡——
两端的蝴蝶还未接近，艾瑟尔脚下的土地突然开裂，数以千计的红心月蝶从地底飞出，穿过他的发丝与衣间。
他的身体被红蝶淹没。
顾休语伸出手，无力地穿过蝶群幻影，连那个人的衣角都抓不住。
她睁大眼睛：“红心月蝶……是有毒的。”
一只苍白的手从蝶群中伸出，黑色的火焰从他的指尖开始燃烧，漫天大火吞没了整个通道。
红蝶在火焰中死亡。
可更多的红蝶源源不断地扑过来，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舍身忘死。
一时间，顾休语竟分不清到底是火焰燃烧了蝴蝶，还是蝴蝶燃烧了火焰。
黑火与红蝶彼此纠缠。
艾瑟尔的身影在铺天盖地的蝶群中像是要消失了似的，他的法袍上铺满了厚厚的剧毒磷粉。
顾休语清楚地知道，他不会死的。
但她还是很心疼。
艾瑟尔苍白的皮肤很快就变得锈迹斑斑，燃烧魔力的黑火逐渐势弱，最终消失。
他的血肉在剧毒之下化作斑驳的一片，透着难以言喻的恐怖之感，像极了从深沟底下爬出来的怪物。
被红蝶覆盖的艾瑟尔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身上布满了红心月蝶，宛如蝴蝶拼凑而成的人形。
顾休语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良久，他伸出被腐蚀成白骨的手，捏住了一只在他身旁飞舞的红蝶，然后——
塞入嘴中。
艾瑟尔的血肉在顷刻间褪的干干净净，而他身上的蝴蝶像是被惊扰到了似的，如狂风中的落叶，四处纷飞。
顾休语的视线被蝶群掩盖。
等到她找到合适的位置继续观看时，却看见艾瑟尔已经从必死之境中复活了。
血肉蔓延，覆盖全身，仿佛他根本没有受过伤一样。
一身法袍，清贵逼人，眉眼是不可撼动的平静。
他生来就不老不死，与这诅咒一同成长。常人遇见的必死绝境对他来说，只不过有些麻烦罢了。
艾瑟尔吞下蝶王，又用了些手段，得到了蝶群的操纵权，恢复了魔力后，便沿着通道继续前行。
而之前的那具尸体已经遭到严重的腐烂，变成一堆白骨。
艾瑟尔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它，跟随蝶群前进。
顾休语跟在他的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停住脚步，手掌放在一面墙壁上，往前一推。
轰隆——
身后的红蝶纷纷涌入暗道中，艾瑟尔也慢悠悠地走进去。
顾休语连忙跟上。
这是一个暗室，并不宏伟，像是仓促之间建造的，但却有无数珍宝被放在此处，数不清的魔法道具堆成一座又一座高山。
和这些比起来，蓝胡子国王建造的那个暗室简直就是小儿科。
最上方是两把剑。
一把白剑，一把黑剑。
白剑没有复杂的花纹，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剑，普通到与这个充满珍宝的暗室格格不入。
而黑剑则浑身戾气，剑柄暗红，剑身有多处残缺，携带的威压极为恐怖，应该是某位神明的遗留物。
它们被放在一起，置于最高处，一看就是这个暗室最珍贵的宝物。
艾瑟尔的身影和蝶群一起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那把黑剑，而白剑仍旧漂浮在半空中，安静如鸡。
顾休语仰着头：“这应该就是九色鹿说的小礼物了。”
她谨慎地靠过去，掌心的空间魔法蓄势待发，保证一旦发生异变，她能迅速逃离。
白剑落入顾休语的手中，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象。
顾休语刚叹了一口气，整个暗室却突然开始活动，散落在地上的珍宝被地陷吞没。
顾休语吸了口冷气：“又来！？”
天天地动，这地方是不是长在地界上，事真多。
她立刻施展空间魔法，沿着通道迅速离开，然而塌陷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顾休语不得不支起冰棱，架住大石头。
通道轰隆作响，石块不停滚落。
大坑也随之摇晃，上方的洞穴受到来自地下的影响，也开始坍塌，出口立刻被堵死了。
一分钟不到，整个洞穴已经完全沦陷了，周围的树木倒塌，泥土与巨石混杂，一地狼藉。
就在此时，一道冰棱从废墟里射出，勉强保留了一个小小的通道。
顾休语给自己加了一个快速移动的魔法，刚从冰棱支起的通道里跑出来，身后的洞穴就完全塌陷了。
她缩了缩手，冰霜迅速溶解，化作原始魔力从手腕处流回她的体内。
顾休语把魔力回收后，很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树墩上歇息，看上去已经一条连翻身都翻不动的咸鱼了。
结果凳子还没捂热，就听见一道清冷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语气带着些许责问。
“怎么回事。”
顾休语回过头，看见不知何时到达此处的艾瑟尔正在看她，向来平静的面部表情在此时却泛起了波澜。
她微微一笑：“去见一位故人。”
顾休语拿出那把白剑，递到艾瑟尔面前，故意问道：“我从地下的某个遗迹拿到的，怎么样？”
艾瑟尔看了一眼，说道：“有些眼熟，我的收藏品里似乎有一把配对的黑剑，是天神的遗留物，这一把应当是圣女的。”
顾休语收好新得的佩剑，从树墩上站起来，自然说道：“回去吧，不然待会儿小殿下也要找上门来了。”
艾瑟尔走在她的身边，慢慢说道：“十分钟前，我感受到了来自戈里奇深沟的气息，那边有人穿过空间通道来到了这里，于是我便赶过来了。”
顾休语：“然后呢？”
艾瑟尔继续说：“他在周围布下重重迷阵，我一时解不开，来晚了一步。”
顾休语闻言，问道：“你觉得他实力如何？”
艾瑟尔直言不讳，眸光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语气格外平静：“比我强，但还不能杀死我。”
“这样啊，”顾休语偏了偏头，“那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相。”
艾瑟尔停下脚步，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