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主沉默了下,本就过于正经严肃的面容,看不出多少情绪起伏,这会,他只点点头,“这样啊,一直陪着阿沉,辛苦你了。接下来,就让他好好冷静一会吧,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我让家里司机送你。”
“多谢,不用麻烦的,而且,我不急着回去,就让我多陪陪阿沉吧,我是他朋友,这个时候,理应留下来。”云子旭说道。
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微生气。
为朋友生气。
发生这么大的事,这位季家主,分明没什么情绪变化,表现得这么平静,明显态度挺冷淡的,难道他一点儿都不在意吗?阿沉失去的,可是他的母亲啊!
“不必,你先回去吧。来人,送客。”季家主淡淡说道,看着客气,实则态度十分强硬。
云子旭微微一顿。
逐客令都下得这么明显了,他终究只是一个外人,静默半会,倒也不好说什么。云子旭回过身,有些复杂望着那仍旧紧挨着的房门,半许,暗叹一声,只好收回视线。
“打扰了,下次我会再来拜访的。”他微微躬身。
“管家,让司机送送云二少。”
“多谢,真的不用麻烦了。”云子旭婉拒,客套说完,转身离开。
季家主目送他出去,淡淡收回视线,朝房门望去。
那扇门仍紧闭着,像是无形的枷锁般,将里面的少年,层层锁住,如同被桎梏的鸣鸟,折翼难飞。
管家上前,恭敬询问:“家主,要进去看看小少爷吗?”
季家主收了目光,只道:“不必,让他冷静一下也好,不管如何,事情已经这般,他不接受也得接受,终究是要成长。”
管家默了默,未言。
“你们两个,看着他,别让他乱跑了。”季家主吩咐两个保镖。
“是。”
“家主,您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管家低着头,仍是那副恭敬模样,却不由这么说道。
闻言
季家主皱眉,“什么?”
管家似整理了下思绪,又低声说,“小少爷失去母亲……一定很伤心吧。家主,作为亲人,在这个时候,您不应该,多给他一些安慰和关怀吗?我担心,小少爷会挺不过去。”
“他都成年了,这点小事,有什么挺不过去的,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季家主面容严肃。
管家愣了愣,“小事吗……”
当初把小少爷带回来后,在那几年里,他是看着小少爷长大的,也知道当时的小少爷,有多依赖轻悦夫人。之后,离开四年再回到季家,即便每周只能跟他母亲见一面,沉默寡言的小少爷也只有在见到轻悦夫人时,才会露出真心的笑容,他很喜欢那样的小少爷,他也清楚知道,轻悦夫人对于小少爷而言,有多重要。
如今夫人意外去世……这个对小少爷近乎致命的打击,叫小事吗?
“老权,你逾越了。”
忽然,季家主沉声。
闻言,管家微微一怔,垂眸躬身,“抱歉。”
“没有下次。”
季家主冷冷说完,转身离开。留下两个保镖,剩余的,已随他离去。
管家停在原地,半许,回头望向房门,似乎是透过那扇大门,看向里面的小少爷,心中却只能暗叹,颇感无奈。
……
夜色渐深
秋天的夜里,风带着些微凉意,偶尔呼呼吹拂,不细听时,似乎谁在轻声哭诉。
灵堂内,窒息般的安静
身穿白色衬衫的少年,跪在灵堂前,一言不发。
床上悄无声息躺着的,是他那身体早已冰冷的母亲。季沉眼神木然空洞,怔怔地跪在那儿,像是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一般,良久,良久。
不知何时
外面传来细微脚步声。
季志炀迈步走了进来,望着儿子倔强而任性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季沉跪在灵堂里,不吃不喝,一声不吭,已经整整两天两夜了。
谁劝都不理。
季志炀担心儿子出什么事,实在不能再任由他胡来了。他摁了摁眉,轻声斥责,“你已经跪在这里两天两夜了,好歹吃点东西。”
季沉仍旧一言不发。
再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季志炀有些烦躁扯了扯领带,不由加重语气,“你究竟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他大步上前,一把掀开盖在杜轻悦身上的白布,“你看清楚,你的母亲,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你再这样折腾自己,有什么用!你母亲若是还在的话,根本不会想看到你这颓废窝囊的样子!轻悦她……”
“兹——澎!”
忽然,格外刺耳的响声叠起,花瓶摔在地面,应声而裂!季沉抬起一双眸,没有任何情绪,冷得仿若那寒天冰雪。
砸破的花瓶碎片,将季志炀的手臂划开一个巨大血口子,季沉声音冷如寒霜,此刻满眼尽是厌恶,“我最恨的,就是你。”
“作为丈夫,你连自己的妻子都没有保护好,你有什么资格喊我母亲名字,你有什么资格碰她。”
“滚。”
季沉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过于平静的语气,却如刀子一般,声声质问,让季志炀彻底愣住,哑口无言。
中年男人沉默,任由手臂鲜血滴落在地,沉着脸未言。
良久,他才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沉儿,我……”
“滚啊!”
季沉手中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重重扔过去!
季志炀面色沉了沉,背过身,他沉默了会,压着情绪,并没有动怒。
“我知道,你如今情绪很不稳定。好,我不打扰你,你别激动。”他深呼吸,缓了缓语气,道。
季沉已经没再看他一眼。
季志炀望着这个儿子,心知现在他的情绪波动太大,不便再说什么,最终,揉了揉太阳穴,转身离开。
第二日
季志炀去找了父亲,商量关于轻悦遗体安置问题。如今出了这样的意外,谁也无法预料,可终究还是有个解决。轻悦是他妻子,是季家名副其实的少夫人,按理说,遗体是可以埋葬在季家陵园的,然而,在他说出这个要求时,父亲却强烈否决了他的提议。
“为什么?!”季志炀皱眉,“父亲,轻悦是我妻子,她的遗体为何不能安葬在我们季家陵园里?”
“哼,我从来就没有承认过那个女人,如何能让她葬入季家神圣的陵园里面?她还不够格。”
“父亲!”
“我意已决,这事儿以后就别再提了!我会让人安置好那个女人的遗体,你好好处理公司的事,用不着管这些。”
“可是……”
季志炀话没说完,季家主便淡声打断,态度显然强硬,“就这样,无需再提!”
“砰!”
就在季家主话落的瞬间,外面传来重重摔门声。季志炀身形微顿,倏地起身。
男人愣了愣,“刚才,是沉儿吧……我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