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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带着缦缦他们寻路时,荆白雀早已观察过周围的地势和铁链的走向,玄铁向下汇聚为一点,锁住罗摩道我,而向上,必然钉死在西宫各个方位。

铁链长度有限,要缠裹住她,罗摩道我的位置需要向上移动,松出多余的链子,地下囚笼活动有限,但她不确定有多有限,只能装死,迫使他向上到最高位来听声判断自己的呼吸,再趁他松懈,给予蓄力的一击,趁对方反应迟滞,从铁链的缝隙中脱困。

如今看来,她赌对了!

“再会。”

在他再度扭动铁链前,荆白雀高兴地和他道别。

“哼,我承认,我小看了你,”罗摩道我干干净净地笑了一声,尾音突变:“——不过,你也太小看我!”

荆白雀闻言飞退,却并不见铁链追着自己来,整个地下静默了瞬息,忽有巨大的震声自头顶响起,地宫里奔跑的人全都猝不及防,咕噜噜摔在地上,而正在地面上,与鲛卫奋勇鏖战的默识回头,就看见西宫浓烟滚滚,那庞然大物的一侧,似乎向下沉了一寸。

“你这个疯子!”

荆白雀低声咒骂,忽然理解阿弥子为什么要费力捉人,加固西宫,十数年过去,此人的武功不弱反增,再这样下去,待得他抬手便能毁去一宫之时,便是鲛宫的末日灾难。

刚才她用来填补缺口的石头,在浓烟中被巨大的压力挤碎,洞孔扩大,上方的沙石又极尽向下压,几方作用下,黄沙朝她冲撞过来。

她就如沧海一粟,被巨浪拍打撞击,毫无招架地一层一层穿透石壁。

前后的重击使得血液在她胸腔中激荡,涌上的血沫淹没耳廓和眼睛,七窍同时血出,刹那间她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她彻底失去了时间。

不知过去多久,炽热的黄沙拥裹住她,她的身体有了温度,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金城郡,懒洋洋的阳光下,有人展开手臂紧紧拥抱住她。

——

那应该是十年以前。

恩公去而复返,轻功纵身,冒险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失陷的流沙中拉了出来。

沙暴之后,囚笼已尽数被掩埋在黄沙之下,裸露在外的只有零零散散的一只手或是一只脚,她发狂似的扑过去,想把人拽出来,拼命地刨,拼命地刨!可是刨开的坑洞很快又被上层的风沙填满,恩公站在她身边,声线很平,也很冷静:“没用了,已经死了。”

“可是我还活着。”她当时足足大半个头都埋进了黄沙。

“你本来……”

他的声音停住,似乎觉得直白的答案当面说出并不妥当,因为他本来不打算冒险,并早早地做出了必死的判断,所以他走开了,但黄沙里的她挣扎得很激烈,那种顽强的剧烈的求生意志击中了他,他的身体里有什么苏醒过来,促使他回头。

即便是现在,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依然觉得冒这风险划不来,但心里的潜意识又在不断影响他,于是,他很缓慢地说:“你是例外。”

她坐在沙地上,盯着移动的影子,眼神涣散,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

“我要走了。”

恩公背对着她,向坡下走了两步,那小小的身影没有跟来,宛如石化,他便完全掉头朝前。

当两人相距半座沙丘时,她忽然手脚并用爬起来,沉默地跟上,快步地跟上,疯跑地跟上,直到撞到他的背上!

那种痛才让她从浑噩中惊醒。

“你,你要去哪里?”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他大概在心里措辞:“我要把你送出沙漠。”

沙子里有东西硌着他的脚,挪开靴子,低头去瞧,是一块宝石,于是他放眼望去,沙丘外的沙丘上,遍地狼藉,看来被卷入风沙之中的人,并不只有鲛宫的车队。

“在那之后我不能再带着你,地上的东西你随便捡,拿去换钱。”他把红宝石交到她的手心上,轻轻推她的肩。

……对,如果走出沙漠,她还想在这里继续生存,确实需要钱。所以她蹲下身,捡了块布,边走边包裹。

恩公莫名松了口气,往前走,对地上的财宝一概不取,连看都不多看一眼。他站在风口上等候,回头看见那个小女孩捡得很认真,连死人手上的东西都不放过,忍不住蹙起眉头。

直到她把鼓起的包裹塞进他的怀里。

“我不需要,你自己拿着吧。”大概是对视的时候,那双倔强的眼睛再度令他心神震荡,他又良心发现一会,说:“你若想寻一托庇之所,就去金城郡的香铺,让他们帮你谋个差事。还有,怀璧其罪,在外面不要露财。”

她紧紧握了握手中的金玉,对他说了声好。

他们并肩走向黄昏,又并肩走出整片沙漠,她发现了一个秘密,对此不知该做出何种选择,于是在分开时,她对她的恩公说:

“我以后还能和你联系么?”

回应她的依然是沉默的深思。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只是想在安定下来后,给你写信,告诉你我的近况,让你安心。”她贴心地解释,尽量让自己不像个麻烦。

对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你可以给我写信,信就交给香铺的人,他们自会转交,但我不一定能给你回信。”

“……还有,你不是麻烦,麻烦的是我。”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他蹲下身,替她理了理披风:“暗语都记下来了吗?”

“就是问他们要郁金香,”她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是郁金香?郁金香……是一种香料吗?”

“是一种花。”

她摇头。

“你当然没见过,在遥远的西方,很多年以后会有一个国家,叫荷兰,他们的国花就是郁金香。”

……

虽然她把暗语背得滚瓜烂熟,但出了点意外,她并没有找到香铺。

她还是低估了这个世道的恶,即便她已经到了金城郡,穿着破烂不显眼,甚至藏好了钱财,但自打进城门开始,便被人盯上,像她这样的,年纪轻轻的孤女,几乎是行走的肥鸭,明明只有几条街的距离,但她却用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比她经历的一生都还要黑暗,她切实体会了什么叫人命如草,以贱籍进入市场,何以有钱大爷的身份进入黑市是两种极端,以至于往后无数的日子,她回想起恩人救她的时候,都会怀疑,是不是真的是一件白费力气的事情。

因为她即便走出了沙漠,也可能活不过明天。

被抢钱得不到官府伸张正义,没有托庇之处而被骗子卖到窑子差点丢失贞洁,那都是轻的,最可怕的事是认知的错乱让人精神失常,就像她因为年龄太小被发去干苦力,为了谋生,跟老鸨说自己有本事可以帮她把青楼经营得更红火,她对她说了自己的设想,换来的却是一巴掌。

“不卖身,你当我是做好事的菩萨吗!啊?男人来这里是做什么,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

“你,你让我试试!”

“试你奶奶的,给我去干活!”

……

她日夜做工,却吃不饱饭,饿得两眼发青。夜里高烧不退,不得安睡不说,还要被拉起来,去厨房给客人做夜宵。

因为脚步虚浮,碎了碗泼了人,被按在瓷片堆里打得头破血流,像条死狗扔在马棚,还是这金城郡里最卑微下贱的姑娘,给了她一块帕子,帮她止血,又抱着她等她醒来,给了半块馒头。

可那姑娘没过两天,就被人玩死,尸体都不知道扔在哪个乱葬岗。

她更是不知其名姓。

看到那些女子,不被当人,她心有不甘,鼓起勇气去找老鸨,老鸨上下打量她,语气轻蔑:

“又是你,你真有意思,自己都半死不活,还想拯救别人。”

“等等,我,我还会一种大家都没有见过的琴,你让我教教她们,也许能帮你吸引来更多的客人,这样她们就不用再以色……”

“噢,那你自己怎不去?”老鸨扫了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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