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一曲终,董卓拊掌叫好,道:
“余音绕梁,听伯喈一曲,这酒水仿佛都没了滋味。”
“相国过誉了,能入您耳也是下官的荣幸。”蔡邕连连谦虚。
“哎!”董卓摆手道:“操琴之道,伯喈当仁不让,天下无出其右者。”
董卓又是一番称赞,然后话锋一转,问道:
“今日前来府上,除了听伯喈抚琴外,咱家尚有另外一事,望伯喈能够参考一二。”
“还请相国吩咐。”蔡邕正色道。
“关于废立之事,不知伯喈如何看待?”董卓继续道:“前有袁绍小儿,后有卢植老货,接连跳出来阻挠此事,伯喈以为如何?”
“这...”
蔡邕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面露为难、迟疑之色。
从本心而言,蔡邕自然不想看到董卓胡搞。
刘辩乃先帝嫡长子,顺位继承大统,又没什么重大过错,废掉确实没什么道理。
董卓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彰显他的威势。
让天下人都瞧瞧,我连皇帝都能废了,看你们谁敢不服我?
但蔡邕心里也非常清楚,无论他说什么,董卓都不会死了这条心。
他再跳出来阻拦此事,无非螳臂当车而已,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反而会白白送了性命。
一番纠结之后,蔡邕只能违心说道:
“相国此番拨乱反正、救驾有功,如今身居高位,不输伊尹、霍光。”
“天下事在相国,废立之事下官不敢妄言,全凭相国心意便是。”
不敢反对,但作为读书人的操守,蔡邕也不会大力支持。
“哈哈哈~”董卓闻言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咱家看伯喈就是一时俊杰呐!”
虽然蔡邕没直言支持,但能得到如此答复,董卓已经非常满意。
只要没跳出来反对,在董卓看来就是默许态度,自然就不会再为难蔡邕。
面对董卓的称赞,蔡邕面露惭愧之色,心中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正堂外忽有嘈杂之声,不由引起众人的注意。
“草民卢琛,求见相国大人!”
卢琛的声音在外边响起,蔡邕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连忙急切起身,来到外边质问道:“贤侄,你怎么跑过来了?快回去!”
说罢看向一旁的蔡琰,训斥道:“说了让你看好子铭,你怎么回事儿?!”
作为多年老友,蔡邕生怕卢琛再遭不测,届时卢植可就断了子嗣。
蔡琰闻言面露委屈,却又不敢与父亲顶嘴。
“蔡公,此事不怪昭姬,是小侄非要过来。”卢琛出言袒护。
“你又是何苦呢?”蔡邕急忙催促,“速速离开...”
没等蔡邕话说完,董卓的声音就从殿内传出来,问道:“伯喈何事?是谁要见咱家啊?”
“没什么...”蔡邕连忙敷衍,不想让二人见面。
但卢琛显然另有打算,立即高声回应,同时大踏步朝殿内而去。
“卢植之子卢琛,斗胆求见相国。”
看着闯入殿内的卢琛,蔡邕急得团团乱转,只能急急忙忙追上去。
殿内。
看着闯进来的年轻人,董卓不由眼神玩味,轻蔑发问,道:
“卢植之子?你闯到咱家面前,莫不是想要替父报仇?”
“相国此话怎讲?”卢琛一本正经道:“小人与相国之间无冤无仇,何来报仇之说?”
“呃?”卢琛的一番话,反倒是把董卓说愣住了。
本以为卢琛闯进来,乃是“兴师问罪”,董卓还想着对方胆敢无礼,就直接派人把卢琛剁碎。
不曾想卢琛如此言语,大大出乎董卓的预料。
“既不为报仇,那你见咱家所为何事啊?”董卓再度发问。
“谢恩。”
“嗯?”董卓这下更迷糊了。
卢植都让他弄死了,对方不来寻仇,而是扬言谢恩,难不成在狱中被打傻了?
“咱家怎么不知道有什么恩情呢?”董卓稍稍有了兴趣,打算看看卢琛到底要说什么。
“若无相国开恩,草民尚且被关在诏狱之中。”卢琛躬身道:“蒙相国宽容,草民才得以重见天日。”
“今日机会合适,自然要当面谢恩才是。”
董卓神色古怪,笑容玩味道:“可你父亲死在狱中啊,难道你不恨咱家?”
“敢问相国。”卢琛拱手道:“您可曾下令诛杀我父?”
“不曾。”董卓微微摇头,他确实没下过诛杀令。
卢植毕竟是一位大儒,盛名四海,董卓多少也要顾及一下影响。
“既不曾下令,我父便不是因相国而死,草民为何要恨相国呢?”卢琛继续道:“要恨,也是恨自作主张的狱卒。”
“这些该死的狱卒,为逢迎相国欢心,自作主张对我父用刑,致使我父最终身死,归根结底都是这些人的罪责。”
“我父与相国都是汉室忠良,乃平定黄巾的战友袍泽,不过一时闹了误会,却被小人钻了空子。”
“不仅害得我父身殒,还会让相国背负构陷同僚的恶名,当真是可恶至极。”卢琛正色抱拳道:“草民斗胆,请求相国为我做主,为我父报仇,诛杀行刑的狱卒。”
“同时,此举也能洗刷相国残害大儒的恶名,还请相国成全!”
随着卢琛的话音落下,殿内变得落针可闻,而董卓则是陷入沉思,显然开始在心中权衡利弊。
“你说得对...”董卓缓缓开口,“你父之死,不关咱家的事,都是那些狱卒揣摩上意,无事生非!”
没人不爱惜名声,哪怕董卓也不例外。
杀害卢植这种名满天下的忠臣、大儒,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现在有机会洗刷这条“罪名”,董卓肯定不会介意。
卢琛可是卢植的亲儿子,他亲自开口为此事定性,传出去谁也说不出什么,没办法再往董卓头上扣帽子。
亲儿子都不追究了,外人如何说三道四呢?
“相国圣明。”卢琛趁热打铁,又道:“人道落叶归根,如今家父已经故去,草民想扶灵归乡,葬先父于范阳老家,还望相国准许。”
先前的一切都是铺垫,这句话才是卢琛的最终目的。
送卢植的尸身归乡下葬,同时也能让自己脱离眼下的困境。
卢琛坚持要见董卓,为的就是此事。
只有董卓亲自开口放行,自己才有可能活着离开洛阳。
面对卢琛提出的要求,董卓陷入沉默,大殿内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