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序远远地跟在方文齐身后。
突然看见方文齐停下,以为他到目的地了。
左看,春风阁,右看,红袖招!
方文齐用手段收敛诡修气息,改头换面地离开欧阳府,就是为了来这种地方?
这可是大白天,人家不营业。
没见到一个个都是大门紧闭吗?
李序正失望,为申飞的死感到遗憾,他临终前,也没能提供出任何的价值。
而后看见方文齐走到了路边,盯着旁边的臭水沟,慢慢蹲下身子,撩起宽阔的衣袖,探出白净的手,往臭水沟中一摸。
“啧!”
李序微微惊讶,都为方文齐感到恶心。
这古代的臭水沟,可无法和现代相比,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何况这是勾栏一条街。
醉酒客的呕吐物,姑娘们和客人相见欢后的洗涤物,大便,尿液……各种秽物,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见不到的。
李序挺纳闷,方文齐宁愿忍受这些秽物,也要往里面摸索,图的是什么?
一般来说,就算是要做些隐蔽的交易,也犯不着把东xz在这种地方吧?
片刻后。
李序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惊掉了。
方文齐特意停下,把手伸进臭水沟,竟然只是为了捡起一枚铜钱。
一文钱,连买一个馒头都买不到。
他这身的衣服,弄脏的损失,都不止一文钱。
可他偏偏这样做了。
捡起铜钱后,方文齐还举着铜钱看了看,用丝巾把铜钱上的污渍擦掉,慎重地收入囊中。
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李序眉头紧蹙。
这方文齐受到欧阳彧秽化影响太严重,几乎爱钱爱到了疯狂的地步。
为了区区一文钱,便能做到如此地步。
感觉比庞石杰更甚。
待到做完这一切,方文齐面色一变,闻着身上的怪异味道,看着手上的污秽,心头一阵翻涌。
“呕!”
他俯身呕吐,被臭水沟的味道一激,心头更是翻涌。
再也止不住,一阵呕吐,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犹然止不住,继续呕吐。
把胃里的清水都呕干净了,再也呕不出其他东西了,还是止不住。
干呕不止。
李序看着他,明明隔着很远的距离,都仿佛闻到了那股味道。
直到过去一刻钟,方文齐才稍稍好受,寻了个地方,把手和衣服清理干净。
坐在地上,脸上阴晴不定。
李序约莫发现秽化和情绪失衡的不同。
情绪失衡是灵魂缺失的外在表现,已成为诡修的性格特征。
秽化是别人的情绪失衡,对于中招者来说,他这部分灵魂完善,当看见诱因时,秽化发作,性格大变,当诱因消失后,性格又会回归。
方文齐摸了摸怀中的铜钱,似乎想把它丢掉,眼中却又浮现痴迷的神色。
最终,他没能扔掉那枚铜钱,收拾好情绪,往一个方向走去。
李序跟上,绕了三条街,在北市附近兜了整整三圈,方文齐才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栋小院。
占地约为半亩,三间房屋形成一个半包围,再加上院墙,便形成了一个小院。
小院内布局简陋,一处小花坛,一处晾衣服的场地,然后再有一口水井,一个水缸,一个藤椅,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一个少妇模样的人,躺在藤椅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空,一动不动。
仿佛一具尸体。
心如死灰!
看见少妇,李序心中自发地浮现了这个词。
小院简陋,但周围的布置可不简陋。
李序观察了两圈,发现了有五处人在盯着这个小院。
两处在明,三处在暗。
视线足以覆盖整个小院。
方文齐到了这里,也变得格外小心,像做贼一样,小心地避开了两处明哨。
来到墙边,朝着院里丢出一块石头。
砰!
少妇听见声音,无神的眼眸终于有了神采。
宛如宝石恢复了光泽。
她慢悠悠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又在藤椅上躺了一刻钟,而后似觉得口渴了,喝了两口水,然后再慢慢地进了屋。
方文齐贴着墙,在两个明哨看不见的地方,翻墙进入。
李序脸上呈现古怪的神色。
有意思。
看着方文齐像是跑去偷情的,但实际上,不过是在欺骗那个少妇。
五处哨口,封锁了整个小院。
除非打晕盯梢的人,否则必然会在哨口的视线下,进入小院。
方文齐小心躲藏,只是躲着两个明哨,他的行踪,一直在暗哨的眼中。
但暗哨却没有发出警报,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方文齐和哨口本就是一伙的。
他伪装成潜伏进去的人,大概是为了换取那个少妇的信任,让她以为他和外面盯梢的人不是一伙人。
“如此费尽心思,是为了什么?”李序很是好奇。
无论是外面的哨口,还是里面的少妇,都是普通人,没有诡修的气息。
至于会不会是用了手段隐藏了诡修的气息,李序觉得犯不着。
他们不可能这么费心费力布下这么一个局,图什么?
总不可能是专门用来钓像他这样的人吧?
神经病才会这样做!
李序没有试图进去,偷听方文齐做了什么。
他还做不到不惊动哨口的人进去。
反正有溯源神通,知道时间节点,想知道答案很简单。
李序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见到方文齐从里面偷偷摸摸地出来。
不得不说,这个时间,这种行为,真的很像是偷情的。
方文齐给哨口比划了一下,示意他们严加看管,便离开了这里。
李序依然跟在他身后,看他还会不会去其他地方。
途径一处街道时。
一位贩卖炊饼的小贩带着自己的孩子边走边吆喝。
他负责给客人拿炊饼,小男孩负责收钱。
有客人拿炊饼时,手肘不小心碰到小男孩,顿时两枚铜钱从小男孩掌心滑落。
小男孩连忙去捡钱,捡起一枚时,发现另一枚已经被一个白面书生捡起来了。
“这位先生,这文钱是我掉的。”小男孩颇为礼貌地说道。
爹爹教过他,看见这些书生,要叫先生。
小男孩说完话,却没有听到回答。
仰着头,看见书生不仅把那文钱收入怀中,眼神还热切的盯着他手里的那文钱。
小贩发现这边的情况不对劲,连忙上来,也不敢问清缘由,按住小男孩脑袋,自己也跟着鞠躬道歉:“对不住,孩子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你多担待。”
“爹,是他捡了我的钱。”小男孩低声的说出实情。
“我的钱!”方文齐口中只是说道。
目光火辣辣地看着小男孩手里的那文钱。
小男孩吓得马上把钱藏在背后。
“钱,我的!”低沉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
一股可怕的气势在方文齐身上酝酿。
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小贩面色巨变,周围的人见状,也赶忙避开。
啪嗒!
一枚铜钱丢在地上,响起清澈的声音,打断了方文齐的气势。
方文齐眼睛放光,立即蹲下。
李序看着这一幕,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秽化后的方文齐,堂堂八品诡修,为了一文钱,想杀一个无辜的幼童。
也为了一文钱,大庭广众之下,蹲下像条狗。
李序看着储物空间里,刚刚用一两银子换的一吊铜钱,微微一笑,随手拿出一枚,抛在地上,丢在方文齐靠前的位置。
啪嗒!
方文齐蹲跳,捡起这枚铜钱。
啪嗒!
又一枚铜钱落在他的前方。
……
众目睽睽之下,方文齐像是一条被牵绳的狗,跟随李序丢下的铜钱,一步步远离。
“疯子!”
“想钱想疯了!”
“不知是哪家的书生,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有人甚至看不下去,朝方文齐身上丢了一个鸡蛋。
但方文齐眼中只有铜钱,根本不在乎这些。
倒是李序瞪了他一眼:“别浪费粮食!”
这人还不泄愤,又丢了一枚鸡蛋,砸在方文齐的脸上。
李序可不惯着他,往他脸上丢了一枚铜钱。
方文齐当即朝他扑去,将他扑到,捡起他身上的铜钱。
鸡蛋液随之蹭了一身。
这人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不敢再待下去,冷哼一声,甩手离开。
李序眼看跟在他们身后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便往偏僻的地方引,走出一段距离,身后跟着的人便少了。
走了一些人,剩下的人也觉得看够了,没什么意思。
人都是这样,凑热闹的人少了,也就觉得不够热闹了。
当李序来到安定河一段偏僻的河段时,身后已经只剩下方文齐。
“最后给你一把大的!”
李序抓住一把铜钱,往河中一洒。
方文齐想都不想,跟着铜钱,跳入河中。
“再见,不,应该是再也不见!”
李序手掌按在河面上,右手食指指甲闪烁微微的光芒。
神通驭水,发动!
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方文齐终于从秽化状态中挣脱,浑身诡异之力蜂拥而动,汇聚全身表皮!
防!
但晚了!
水中,是李序的地盘!
柔和的水流,刹那间,化作无数的尖刺,刺穿方文齐的身躯,把他扎成了一个刺猬。
“是谁?”
方文齐不甘,到死也不知道谁杀了自己。
李序想了想,给了他一个答案。
“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