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夹击

一个眼尖的海贼指着东北方向说道,徐贵相立刻紧张起来,他看到有一列火龙正逐渐显现出来,在夜空之下,十分清晰,看起来至少不下十五艘船,正在急速南下,与己方舰队对冲而来。

“去,传达命令,让所有人跟上我,不要管其他的,只攻东番贼旗舰。”徐贵相对手下说道。

这几日他与几个头领唇枪舌剑,又因为乌四娘的死哭嚎多日,所以声音沙哑,而海贼们可不懂什么灯号之类的信息传递方式,只凭嗓门足够大。

徐贵相看到东北那支船队还未到近前,立刻让手下传令。

“跟上本舰,只攻东番旗舰!”手下的大嗓门在这一刻展露无遗,但因为夜下航行,舢板散的很开,徐贵相也说不准有多少人听到,只是现在退避已经不可能,只能继续打下去。

东龙洲东水域。

“嘿,嘿,嘿,加把劲啊。”

关公蟹号上,桨手们喊着齐整的号子,规律的划着船桨,让这艘桨帆船以超过六节的速度快速南下,而在关公蟹号身后,则是赤蟹号、江蟹号两艘快蟹船和六艘长龙船。

这是埋伏在东龙洲北面锚地的桨帆舰队,却只是其中的一半。

这支桨帆舰队一直没有出现在海贼们的视野里,是李肇基特意安排的伏兵。

如果海贼们在白天进攻第一舰队,费雷拉的这支舰队会在海贼舰队出鲤鱼门后迅速进入,截断去退路,与第一舰队一起,两面夹击,消灭海贼舰队。但如果是夜袭,这支舰队则直接出东龙洲,南下支援第一舰队,侧击敌人。

因为李肇基下达的警备命令要通过两艘船和东龙洲上的四个信号传递点才抵达锚地,而海贼们在信号发出后不久就闯出鲤鱼门,导致桨帆舰队并未完全来得及反应。

当费雷拉带着舰队离开锚地,来到开阔水域之后,立刻就看到了鲤鱼门方向爆燃的火球,紧接着就是第一舰队陷入乱战之中。

费雷拉立刻意识到了情况危急,因为现下风力很小,第一舰队的风帆战舰难以挪移,必须要尽快支援,侧击敌人。

但当他看到海贼对舰队的攻击是全面袭击,第一舰队六艘炮舰几乎是第一时间陷入鏖战之后,则立刻选择了分兵。

他不知道前沿具体是什么情况,如果桨帆舰队一股脑的南下,很可能与海贼缠斗在一起,只能拯救一号和二号舰,因此他让自己的副手带一半桨帆船南下支援,而自己则绕行第一舰队后方,准备从三号与四号阵位之间冲过去,解救后面三艘战舰。

这样的安排最为稳妥,因为三号舰就是李肇基所在的东方号,如果从中穿过,发现东方号不支,他可直接解救东方号。

“再快些吧,再快些吧。”

战场上的隆隆炮声让费雷拉的精神高度紧张,尤其是东方号,完全笼罩在一片喊杀声中,这让费雷拉更为忐忑不安。

因此他不断催促着身边的船长。

“尚未接敌,我们必须保持体力。”船长说道。

“大掌柜已经陷入了苦战,那是你的大掌柜,还不是我的。”费雷拉对这位东方商社的船长吼道。

但船长不为所动,这是船长的权威,除非是地位远高于他的人,否则按照东方商社的规矩,船上船长才是至高无上的,而按照舰队条令,哪怕李肇基在这艘船上,在他认为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限制他的行为。

“你不要说话,我似乎听到了什么。”船长断然制止了他。

“什么都没有,我不信你能在炮声和号子声中听到什么。”费雷拉怒道。

船长摇头:“不,前面肯定有什么。”

“胡说,你不要转移话题,要加快.......。”费雷拉怒吼着,忽然,船头发出了一声撞击,紧接着就是咔嚓咔嚓的木材断裂声,然后就是人的惨叫。

“有敌人潜伏在前面!”船长高呼,他一个健步跑到船头,抢过炮手手里的火把,直接点燃了船艏炮。

轰隆一声,里面装填的霰弹被发射出来,在海面上炸出一团水花,但借助炮口火焰,却是已经看清,前面分布着数艘小船。

“击鼓,接敌!准备冲撞!”船长怒吼连连,在意外撞碎了一艘舢板船后,立刻就命令进入战斗状态。

费雷拉喊道:“要转向,支援旗舰,这肯定是海贼的阴谋,这样从黑暗中递出的刀子,一定会插在最重要的地方。如果是我,我安排的奇兵肯定会对付旗舰。”

“你懂什么!”船长根本不予理会,桨帆舰队已经冲击起来。

在战后的总结评判之中,虽然费雷拉不止一次的向李肇基状告这个船长的独断专行,但李肇基依旧给予其优秀的评价,并且亲自把这位船长升任为淡水河号的舰长。

原因很简单,此时桨帆舰队所处的环境很模糊,是意外的撞击让他们发现了袭击者的存在,但袭击者有多少,目的如何,战斗力如何,都不清楚。

为将者,一定要料敌从宽,御敌从严。

即一定要把未知的敌人想的强大,而己方的应对则要认真严酷。

这位船长即是如此,在最坏的情况下,海贼的侧后偷袭船队可能是一支装备了快蟹和长龙的桨帆舰队,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他命令以雁阵冲击,就是在黑暗摸不准敌人实力的情况下,直接冲散敌人的阵型,假设海贼实力远远超过自己,他的选择也可以与这支舰队纠缠在一起,拖住他们。

这里是黑暗的天空与黑暗的水域,纵然船上有灯火,却也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与第一舰队那被大火照亮的战场完全不同,因此,桨帆舰队上的火炮和火铳都发挥不了作用,最重要的就是冲撞,用撞角直接撞击敌人的战舰。

事实上,这次冲击意义重大,直接被撞碎的舢板就有三艘,还有几艘因为撞到了快蟹、长龙的船桨,紧接着就被桨手抄起船桨把海贼脑袋砸碎。还有几艘被隔断,只有四艘船跟随徐贵相直扑东方号。

东方号上陷入了鏖战,李肇基也不能再悠闲的吃苹果,他身边的亲随全部被他派了出去,支援露天甲板上的战斗,他披挂一身铠甲镇守船艉楼,陈上川则负责船艉楼后的回廊。

他的倭刀已经随着某个倒霉的海贼落入水中,此时双手挺着一根断矛,每当有人露头,就坚定不移的刺杀下去,而当抓钩扔上来,他就拔出那缴获自海贼的顺刀,斩断钩索,或者斩断抓住船舷的手指。

船体在震动,下层甲板的火炮依旧在连续不断的炮击着,向海贼宣泄着霰弹,围绕着东方号周围的海贼船只要碰到,船体就会被打出大大小小的洞,而海贼们则是变成碎肉和血雨。

咣当!有东西挂在船舷上,陈上川就是一阵劈斩,发现劈斩出了一溜火花,是一副梯子,顶端却是包铁的,而随即,一个灰瓶扔了上来,炸开的石灰让陈上川哇哇大叫,他捂着眼睛,通过船艉楼最上层的舱室退到了船艉楼,高呼道:“东主,东主,有人从后面登上来了。”

李肇基刚把一个海盗的手臂砍断,就看到陈上川狼狈跑来,他刚想骂这厮没出息,居高临下都守不住,就看到船艉楼后有人举着火把一路冲杀,身后跟了七八人,还有人不断登上船来。

“跟我来。”李肇基抓住陈上川的肩膀,提刀开路,寻思下了船艉楼,两个守在楼梯口的亲随立刻冲在前面,为其开路,李肇基一边急走,一边嚷嚷着骂:“贼老天,值此生死存亡的时候,竟然不助我。

让这海面无风,我舰无法撤离。这些海贼,当真不要命,杀不尽,杀不退........。”

他一路小跑,登上了船艏楼,以为安全了,却发现这里也有敌人登来,他往下一看,不知何时,有四五艘舢板从背后靠上,新登之贼,都是来自这些舢板,而且人俱披甲,异常凶狠。

“唐沐,招呼人,退进船舱,贼人太多,杀不过来了。”李肇基高声呼和着,却没有听到应和声。

李肇基把陈上川塞进船艉楼,自己紧跟其后,就要关闭舱门的时候,一把燧发枪顶在了自己的脑门,李肇基汗毛陡起,还未反应,敌人却扣动了扳机。

吱啦!燧石击中砧板,擦出了明亮的火花,但火枪却是鸦雀无声,没有子弹飞出。

李肇基震惊,持枪者也是诧异,李肇基反应过来,一脚踹在舱门上,把这把手枪碰落,然后奋力把门关上。

捡起手枪,看到那被湿了的火药堵住的药窝,哈哈大笑起来:“奶奶的,原来气运仍在我身,这贼老天,是这般庇佑我的!”

“头领,杀乱了,到处都是东番贼。”李肇基听到外面有人喊道。

“抓个活的,问问李肇基在不在这艘船上,老子要砍了他的脑袋,祭奠四娘。”另一个人,恶狠狠的说道。

李肇基闻言,心道原来是来寻仇的,那四娘不就是被杀死在蒲台的乌四娘吧,能直呼她名字,又拼命报仇的,也就是徐贵相了。

“头领,东番贼退进舱里了。”有人喊道。

甲板上的喊杀声渐渐停止,在露天甲板上支持不住的士兵和水手退入船舱,留下了满地的尸体。

徐贵相哇哇大叫起来,他跳下船艉楼,随手斩下一颗脑袋,吼道:“交出李肇基,饶你们全船性命。”

陈上川抓住了李肇基的手,拽了拽,李肇基呵呵一笑:“不要理会他,费雷拉马上就来支援,到时候看谁抓谁。”

这话还未落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大笑:“哈哈哈,是哪个不知死在找老子。老子就是东方商社李肇基,你有胆子,报来名号。”

声音从船艉楼上传出,徐贵相立刻带人靠过去,就看那人身披大红披风,一身山纹甲,铁兜鍪盖住了大半张脸,但却掩盖不住他的豪迈。

“李肇基,你杀我老婆,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

“好啊,你我单挑,勿要再伤其他人。”那人说道。

船艏楼里,李肇基低声骂道:“这个唐沐,还是这么莽,竟然假扮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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