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公里,我是用双腿徒步走回来的。”宁知谨平铺直叙地陈述事实,“还差点就没吃上晚饭。小少爷,你要是一口气不停歇地走上这个距离,腿应该是要废掉吧。”
雩祈误以为这是在埋怨自己,加上刚才宁知谨的眼神把他吓住,他顿时不敢再吱声了。
但是道歉却不可能,他是绝对不会跟自己讨厌的人低头的。
身上盖着的被子突然被人掀开,雩祈呆了两秒,就看见宁知谨挤了上来。
雩祈急了:“你衣服都还没换呢!”
宁知谨抬眼诧异地看向他:“我还以为你不会让我上床呢。”
“这是你的床嘛。”雩祈讪讪地说。
其实他没这么好心的,只是想到任务要求是给宁知谨暖床,要是对方不在床上,还不知道最后任务作不作数了。
他当然是要杜绝一切完成任务的不确定因素才行。
宁知谨一言不发地下床换衣服,雩祈忽然就觉得其实对方的脾气还是挺好的,刚才他还以为自己会被打的时候,对方也没有动手。
只是有点吓人而已。
他现在心脏都还狂跳不止,人也在打着哆嗦呢。
雩祈在发呆的时候,屁股侧边就被人打了一巴掌。
“睡过去一点。”
痛倒是不痛,就是丢人。
“宁、知、谨!”雩祈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
宁知谨就是一个恶毒的小人。
月夜是寂静的,凉得就像是水一样,窗外的天空不是漆黑而是黛紫的,如同一层薄纱的月光飘忽地洒下来,带着细碎的树影一起落入房内。
雩祈吸了吸鼻子,在宁知谨靠上来的时候身体还有些僵硬。
他完全不敢挑战对方的良知,要是这家伙真的想要揍他的话,他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宁知谨应该不敢那样胆大包天的吧,而且刚才还说那样涩情恶心的话,肯定就是为了吓唬他而已,他要是遂了对方的意,指不定这狗东西心里会有多得意呢。
多半还会在他跑了之后在背地里嘲笑他的“胆小怕事”,不经吓。
“喂,宁知谨,我警告你,晚上必须给我乖乖睡觉,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雩祈蒙着被子,睁开滴溜溜的黑眼睛看着对方。
眼睛是黑白分明的,一眼看过去就能望到底,像是干净清澈得要命那种漂亮眼睛。
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做又怂又凶。
“你可真是刁蛮任性啊小少爷,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这是我的床,不管做什么都是任由我做主吗?”
宁知谨懒散地说着话,他撑着手从床上起来。
雩祈急了,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你去哪?”
他问得很迫切,宁知谨定定看着他,狐疑地问:“我去哪还需要跟你报备吗,小少爷?你不是最讨厌我了么,我要是今天一晚上都不上床你应该会很高兴才对吧。”
雩祈被噎住,汗流浃背了都,硬是找不出来一个好借口。
忽然他计上心头,咧开嘴说:“我虽然想睡你这,但是不想让别人误会我又在欺负你,所以不想让你睡其他地方,怎么,不行吗?”
他心想自己还是有几分急智在身上的。
“本少爷今天大发慈悲让你过点好日子,你别不识好歹!”他一找到措辞,就开始顺杆子往上爬,气焰顿时嚣张了不少。
宁知谨抓着雩祈的手,把他整个人都扯了过去。
雩祈一个不稳,就趴在了宁知谨的身上,双手也撑在他的胸口,一点也不希望贴近这讨人厌的家伙。
对方用轻佻的,漫不经意的口吻对他说:“雩祈,为什么突然就对我这么亲密起来了。亲吻我,爬上我的床。”
“如果这是你新的报复人的方式,还要搭上自己的话,未免也太过可笑了点。”
宁知谨嘴上说着可笑,但是眼中却没有半点的笑意。
两个少年挨在一起,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喷洒在了一起。
雩祈手都被攥红了都没发觉,他现在一心只想摆脱现在狼狈的困境。
“我、我……”雩祈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却无法像刚才那样找到一个好借口把宁知谨扳倒。
好在就跟刚才宁知谨质问他为什么要弄坏他的自行车一样,这依然是个无疾而终的问题。
雩祈眼睁睁地看着宁知谨从床上爬起来,握紧了拳头又松,正准备顽皮耍赖跟着对方,或者要不要威胁对方的时候,看见他走进了浴室,这才松了口气。
该死的宁知谨,就知道作弄戏耍他!
他狼狈地捶着被子,怪不得刚才宁知谨那家伙睡觉没有换衣服,故意上床折腾他半天恐怕也是想把自己的瞌睡虫赶跑,然后自己再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雩祈瞪着眼睛看天花板,睡不着了。
他摸出手机来玩,决定等会儿像是八爪鱼一样扒宁知谨身上,他不好过对方也别想好过,休想甩脱他!
浴室里花洒淅淅沥沥地洒着水花,细长的水流蜿蜒着钻入地漏中。
水珠从线条利落流畅的喉结一路亲吻到劲瘦苍白的脚踝,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宛如被冷水浸透过一遍,少年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一眼,冷彻心扉。
他唇齿微动,口型落在镜子中,组成了两个字:
“雩祈”。
水声停滞,房间彻底安静下去,别墅里静得只能听见外面蛐蛐的叫声,一下一下,不绝于耳。
等宁知谨擦干头发和身体,随意穿好家居服睡衣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少爷四仰八叉睡在自己的床上,嘴里还在呓语着什么。
睡相不好,还会说梦话,唯一的优点是不流口水。
但这并不是对方能霸占自己床的理由。
宁知谨在思考着把雩祈叫醒和拎着对方出去的两个选项中思考,发觉都会出现醒来的小少爷应付起来很麻烦的场面。
明天还要上课。
没必要在无所谓的小事上消耗太多的时间。
但是小少爷今天不只是霸占了他的床,还做了错事,最后一无所知像是初生婴孩一样无害地躺在床上。
宁知谨挑起眉,不给小少爷一点教训对方是不会长记性的。
……
…………
手机的闹铃反复响了两遍,雩祈才从床上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他啪嗒一下探出食指摁下关闭。
头发从枕头上摩擦过后变得乱七八糟,几根呆毛也不受控制地翘来翘去,雩祈打呵欠打到一半,昨天的记忆一同涌上脑海,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坠在眼睫上的生理盐水顾不得擦干净,发觉床上除了他空无一人后,他心都凉了一半。
雩祈心提了起来,有种快要呼吸不上来的紧张感,他哆哆嗦嗦点开了神眷APP,手指颤颤巍巍地点开了任务栏。
【任务二:请在晚上给宁知谨暖床。注:如果完不成任务,惩罚则是火烤。(已完成)】
不自觉挺直的腰背一下就软塌下去,他心上压着的那块巨石终于稳稳落地,因为慌乱而压抑的呼吸终于可以喘出来,只是心率依然在不安分地跳动着。
还好任务完成了,不然还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
所以究竟需不需要宁知谨和他晚上一起睡?还是对方早就起床了?
雩祈心里埋怨那家伙都不知道喊他。
他一骨碌爬起来,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卫生间里洗漱,忽然觉得脖子有点疼。
盥洗盆前有一面大镜子,他踮起脚凑近去看。
脖子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几个鲜红的印子,仔细凝视,在锁骨上还有青紫印。
他寻思着自己昨天晚上也没被谁打吧,要不然身体也不会一点痛都感觉不到。
那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又是打哪来的?
雩祈一下就把凶手锁定在宁知谨身上,除了那狗东西会这样折腾自己也没有其他人了。
说起来,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斗赢过那家伙的时候,每次不是被宁知谨识破了他使出来的小伎俩,然后对方轻而易举地逃过他的作弄,就是被宁知谨反将一军,想出来的那些鬼主意不仅没落到对方头上,他自己反而白白挨了欺负。
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式长大,雩祈只有十几岁尚且还在青春叛逆期时,就开始跟宁知谨针锋相对。
他那个时候就听信狐朋狗友的谗言去欺负宁知谨,听他们说宁知谨是自己家的佣人,就算被打了也只能忍气吞声,肯定不敢告状。
雩祈也是这么想的,巧了不是,他撩起袖子就去找宁知谨打架,嚣张得不行。
那时候单蠢,也不知道宁知谨是怎么回事,跟他打架都不带还手,还故意让他打在显眼的地方。当时他下手也不敢太狠,眼见宁知谨身上的痕迹一重,看起来也有些吓人,自己就收手了。
没想到宁知谨带着一身的伤就去他父母面前旋了又旋,问起来还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样子。
最后还是查出来是雩祈动的手,谁也不觉得才十一二岁的宁知谨就那样有心计,何况确实是雩祈先找的事,宁知谨身上的伤也是货真价实的。
于是雩祈就遭到了男女混合双打,小少爷娇惯长大到现在,第一次遭那么大罪,后来还发了烧,住院了好几天才渐渐好转,可比宁知谨的皮外伤重多了。
两人的梁子从那个时候起就越结越大发了。
昨天那还是雩祈第一回打赢了宁知谨,是胜之不武的结果——他确实没想到赵喧会带那种危险玩意儿进学校。
下次还是得警告那家伙不准擅作主张,他是想对付宁知谨没错,但只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可没想闹出性命攸关的大事来。
雩祈愤愤不平,宁知谨可真是难对付啊。
昨天就是睡了一下对方的床而已,就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他气冲冲地换上了校服,家里没有可以管住他的人,在吃早餐的时候也能随意玩手机了。
他打开神眷APP,看看这一次完成任务的奖励。
【诅咒次数*1】
【注:持有者可以通过心灵言语触摸等方式向被诅咒人施加大小不定的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