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舟显然没料到这种场面,表情怔了怔,倒是站在他身后的杜长史眼神微闪,目不转睛看着琳琅,似乎在猜测着什么,暗自思忖,崔女史难道和安国引进使是旧相识?
“你认错了人。”
琳琅轻描淡写地应对,没打算现在与李同光相认,众目睽睽之下,很多话不好说。
“琳琅,我现在是长庆侯…”
李同光语气急切,想要说点什么,奈何宁远舟上前挡在琳琅的前面,语气严厉,提醒道,“小侯爷,你失态了,安阳郡主初次离开大梧,根本不认识你,请侯爷自重。”
李同光眼神忽然变冷,不善地瞥了宁远舟一眼,但看到琳琅冷淡,不想相认的态度,似乎想到什么,退后两步,拱了拱手。
“抱歉,先前是我失礼,本侯一时眼拙,贸贸然认错了人,冒犯了安阳郡主。”
琳琅没有多看他,矜持地退到屏风之后,李同光不甘地看着那道月白色的流光裙角,渐渐消失在屏风之后,想到里头的礼王,暗自猜测着琳琅和礼王的关系。
琳琅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何不来寻自已,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梧国使团之中?
“小侯爷请回吧。”
宁远舟挡住李同光灼热探究的视线,不卑不亢道,后者无奈之下,只能先行离开。
李同光出了门,坐上马车,心情依然激动万分,吩咐属下尽快查清安阳郡主的来历,他觉得琳琅之所以不认他,是为了隐藏身份。
是他鲁莽冲动了。
李同倚靠在马车靠垫上,缓缓合上眼睛,昔年的记忆好似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闪过,那时候,师父对他很严厉,经常出外做任务,宫里的人嘲笑他的身份,还有皇子和世家子欺负他,每次都是琳琅为他出头,她越来越美丽,光芒万丈,好似真正的仙女。
他睁开眼睛,想到琳琅回安国最会去的地方,吩咐马夫掉头,他打算守株待兔。
长庆侯的马车渐行渐远,驿馆内的杜长史忍不住多看了琳琅几眼,眼里除了感激和好奇,还有欲言又止的请求。
只是,不知该不该现在说。
宁远舟心思敏捷,一眼便看出了杜长史的想法,当即立断道,“一切看崔姑娘的意愿,有些事不能强人所难。”
杜长史微微蹙眉,甚是不解。
明明眼前有捷径,为何不走?
长庆侯分明对崔女史有好感,看对方眼神灼热,显然是一见钟情,如果崔女史代替他们和长庆侯进行谈判,达成合作,接回陛下的几率会增加好几成。
奈何宁远舟根本不给杜长史继续说话的机会,将其拉扯出去,免得如意看杜长史不顺眼。
其他人心思各异,表情复杂,纷纷被宁远舟喊了出去,室内只余两人,如意看向琳琅,想到刚才的一幕,不免有几分感慨。
原来这次的引进使是鹫儿,他如今还是长庆侯,在战场上亲自擒获杨行远的人。
“琳琅,你打算和鹫儿相认吗?”
任如意意味深长地问,依照目前这个局势,似乎不太好澄清真实的身份。
“任姐姐,相认是迟早的事。”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我打算去母后的陵墓看看,我那个好父皇自诩深情,这些年写了不少悼念亡妻爱女的诗词,旁人还以为他多么难受呢,几年过去,他还不是纳了贵妃,热衷于打仗。”
琳琅看着远处的天空,有大雁成群结队地飞过,大雁护着小雁,生物界的亲情尚且令人动容,但人间帝王的亲情却如此凉薄。
任如意点头,深有感触。
“你不要逗留太久。”
娘娘如今在世,她的陵墓即使建了,也是一块空棺,任如意知道琳琅心下惆怅,想要独自静静,没有表示跟着。
琳琅换了一身行头,戴上一顶厚实的帷帽,骑着马出去,于十三想跟过去,钱昭在身后拉住他,出言提醒道,“你最好不要跟过去,免得被更多人盯上,你没发现吗?长庆侯的人在暗中盯梢。”
他们知道琳琅是安国的懿阳公主,估计认识长庆侯,但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看长庆侯激动狂热的表情,估计也是琳琅的裙下之臣,这世间,估计没有几个男子,能够抗拒美若天仙的公主殿下。
于十三的剑眉微微上挑,语气颇为不悦,“那个长庆侯估计也觊觎琳琅,乳臭未干的小子,看起来那么瘦,很难想象他上过战场。”
钱昭清俊的面容不禁笼上一层寒霜,沉声道,“你忘了吗?咱们的陛下就是被长庆侯亲自擒获,人不可貌相,你别小看对方。”
当初若不是杨行远冒进轻敌,刚愎自用,如何会轻易陷入安国的包围圈,导致天道的兄弟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名声尽毁。
皇陵,昭节皇后的陵墓前,摆着一束新鲜的花和贡品,李同光蹲在那里看天,直到听到隐约的脚步声,起身一看,熟悉的窈窕身形,白色的帷帽遮住了容颜,却挡不住扑面而来的清冽幽香,是琳琅,她真的来了。
“琳琅,是你吗?”
李同光脱口而出,剧烈的心跳扑通扑通,占据他所有的注意力。
琳琅走近了,缓缓揭开帷帽,如画的眉目蕴着疏懒的笑意,缓缓道,“鹫儿,好久不见。”
李同光的眼眶发红,忍不住激动的心情飞奔过来,紧紧拥抱住琳琅,声音哽咽嘶哑。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姐姐那么厉害,不会死的,但我找不到你,我真的很害怕,这辈子都找不到你,梦里做噩梦,梦见你再也不回来。”
他悲怆地说着,眼角的泪顺颊而下,瘦削的双肩瑟瑟颤抖。
“鹫儿,你变了好多啊,你以前从不哭鼻子。”
琳琅有点无奈地推开他,叹了一口气。
其实李同光猜到了一半,如果李隼不劳民伤财,野心勃勃地征战,搞得中原境内硝烟不断,她真不想回来。
外面的世界广阔有趣,她能在外头潇洒一辈子,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隼太折腾。
李同光揉了揉眼睛,有点不好意思,他不喜欢哭鼻子,只会在琳琅跟前展露他的真实情感。
以前他以为琳琅只是表姐,但听说她病逝的消息,李同光感觉五脏俱焚,不要命地往回赶,那一刻,他真正认识到,他喜欢琳琅,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是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