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张都才到城外,大马还未减速,远远的已看到张三疯与一黝黑的胖子,分乘车架左右,驾着一辆马车,向着卞陵城城门处而来。
张都急忙停住大马,翻身下了马。
张三疯远远的看到张都,同身侧的菊香说了一番,也停住了马车,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张三疯独自向着已站定在城门外的张都走去,菊香却是反身进了车厢。
不多时,张三疯与张都已走到一处。张都双眼满怀激动之情,但脸上表情很是僵硬,明显就是强行硬装着镇定。想到就要见到许久不见的儿子,也不知是瘦了还是胖了,是白了还是黑了,张都现时的心情,就一个五味杂全。
张三疯与张都见过礼,也未多说废话,直接开口说道:“贵公子就在车厢中,军备大人稍待。”
一早被太守府胥吏传讯的张都哪里还有心思等下去,也不顾及是否会使得张三疯不喜,直接绕过张三疯,三步并作两步,已到了马车前。
张都伸出手去,就要向着车厢门帘挑去,门帘却被一只黝黑的胖手挑开了。
正是菊香。
张都本打算开口问话,自家儿子在哪里,到这会求子亲切的张都,也无暇顾及这黑胖子是菊香还是哪个了,神色中自是着急的很,也带了些许的不恭。xizu.org 柚子小说网
菊香倒是笑了笑,收回悬空的手,竖起食指放在嘴角“嘘”了一声。菊香又笑了笑,矮胖的身形,弓着身子,从马车里钻出来一块。
车下的张都这才看明白,菊香肩上正扛着一个瘦削的人影。
正是他牵肠挂肚的儿子,张子权。
只是张子权被菊香抗在肩膀上,竟然一动不动,张都直以为儿子出了什么事情,神色已着急起来。
此时张三疯已从张都身后饶了过来,急忙上前一步拉住张都胳膊,在张都身前轻声说道:“子权睡着了,军备大人不必担心,先这样将子权带回家去吧。”
张都难得重见儿子,心中自是激动难耐,方才深怕儿子有什么意外,此时又得知儿子竟只是睡着了,莫名的就脱了力。果真心情会直接影响身体。
张三疯见状,对着菊香点了点头,接过菊香肩膀上的张子权,轻柔的横抱而起,示意自己会陪同张都将张子权送回家中。
菊香自是应允了张三疯的打算,又向委顿在一旁大马旁边的张都点了点头,便弃了张三疯与张都父子二人,驾着马车向着卞陵城中而去。
却说菊香驾车走后,张三疯背着兀自沉睡的张子权,又搀扶着脱了力的张都,也向着卞陵城内走去,只是菊香去的方向是正东的太守府,张三疯却要陪同张都父子去往南城军备府上。
张都慢慢的恢复了些许体力,感激的望着身侧的张三疯,倒也并未开口说话,生怕惊扰了徐徐鼾声传来的儿子。
张都与张三疯相携着,进了卞陵城,张都的大马倒也老马识途,自行在张都身后跟随着。
二人才绕过卞陵城中主道,一辆马车已迎到身前,正是张府管家张任。张任在将老嬷嬷送回张府后,又驾车赶了过来。刚巧就迎上了张都与背着张子权的张三疯。
张任将马车停住,先一步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直奔张都而来。
张都却挥手止住了张任,无力的右手抬起,指向张三疯背上的张子权。张任这才看清楚,那被背负在后的人影正是自己少爷。
张三疯将张子权交给张任后,执意要回往太守府,张都挽留再三,张三疯只是低声说着张子权需要休息的一二事,张都倒也未强行要求张三疯到府上一叙,只是与张三疯约好,日后定要到军备府上,叫他好生尽下地主之谊,张三疯自是答应了下来,有客套了几句,便就此离去。
却说张三疯走后,张任已先一步将张子权送到了卧房中。不知张子权是太过劳累还是被下了**,竟一直酣睡着。
张都只是在床旁短几上坐着,神情温和的看着儿子,越看越是喜欢,到底是父子心头肉相连,张子权往日再过胡闹,也是他张都唯一的儿子,更是被他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
只是张子权久也不醒,张都心里也一点点的犯了急。就在张都有些坐不下去的时候,老嬷嬷听信来到了此间。
还是张任去告知了老嬷嬷公子平安归来的消息,之前也是张任着手安排下人将老嬷嬷侍候着知道醒转过来的。
不得不说,事涉亲子张子权,张都早已有些乱了手脚。
老嬷嬷到了近前,也不管张都,上前到了床头,抓住张子权瘦削的黑手,便嚎了起来。
“我那可怜的孩儿啊,我那没人管的孩儿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啊,我那没心没肺的孩儿啊,你爹也不管你啊,我的孩儿啊。”
张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嬷嬷雷人的哭声已在张子权卧房里传荡开来。张都登时便变了脸色,只是他又实在不知该说些老嬷嬷什么好。
却不想张子权竟在老嬷嬷的摇晃与哭嚎下,醒转了过来。
张都也是意料之外的面对这儿子的徐徐睁眼。甚至他都做好了被儿子怒骂一顿的打算。看儿子如今这副样子,指不定在那双子门里受了多大的苦。以前脸色红润、总是精神焕发的儿子,如今却又黑又瘦,今日更是沉睡许久。
张都心底早已心疼起儿子来了,只是总不好当着张三疯的面多说什么。
张子权徐徐睁开了双眼,还好屋子里昏暗一些,光线倒不刺眼,没多一会,张子权已适应了卧房里的亮度。
仰躺在床上的张子权,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卧床上顶,看着正中央,张子权自己小时候刻上的“早”字,张子权只觉得犹在梦中,怎会这般容易便回了家。
张子权还想闭眼继续做梦,不愿美梦就此醒来,却被身侧一顿一顿的哭嚎声硬拉着睁开了眼。
老嬷嬷看张子权睁了眼又闭了眼,以为张子权心里不顺畅,哭的更畅快了,嚎的也更欢脱了。倒是张都看出有什么不对,上前一步,就要向儿子露在锦被外的手臂握去。
张子权侧耳听着嬷嬷的哭声,又用力抿了抿嘴唇,一阵不大不小的痛楚传来,他这才确信不是做梦,是真的回到了家中。
原本张子权以为自己若是到了家里,不说要跟父亲大人发发脾气,好好吃喝一顿也是少不了的。却不想张子权此事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张都已用眼神停住了老嬷嬷继续的哭嚎,就在张都粗糙的大手就要摸到张子权那也变得多少有些粗糙的手的时候。张子权终于开口说话了。
“爹,我再睡会。”
张都本就有些红的眼眶,终于湿润了。泪珠要看就要从眼中滑落,张都急忙站直了身子,鼻音重重的嗯了一声,又用手拍了拍弓着身子伏在张子权床边的嬷嬷,说道:“阿妈,你同我去后厨看看准备的如何了吧。”
老嬷嬷闻声起身,她自是明白张都的心意,无非是给张子权独处的空间。张都搀着老嬷嬷出去了,张子权独自一人在卧房中,缓缓闭上了眼。
一滴泪,从脸颊划过。
惠民镇东南临近惠县县城的一处紫竹林里。这片紫竹林足有百丈方圆,是惠县县城附近百姓最大的经济来源。
紫竹仅产与卞州与帝国较南的青州。是制作竹筏与雕制竹艺的上佳材料。
惠县地处偏角,更是比邻蛮荒。但依旧比起卞州与降州交界处也算的上是中原地带的阳风县来整体高上一截,靠的就是惠县大面积的紫竹林。
出了紫竹林再往东南,贴着惠县县城的空阔地界上,地下三丈早已被掏空,方圆足有三百丈的有一个鸡蛋形状的地牢里。
“噗!”
一声瘆人心底的声响传来。
循声而去,映入眼帘的面试一道瘦削的身影,双手双脚张开,成大字型被人用粗声捆缚在一个丁字形的木架上。
人影对面是一个满身横肉的光膀汉子,汉子手中提溜这一条垂在地上的皮鞭。皮鞭远远看去,泛着冷光,鞭身上还有一缕缕红色闪现。
汉子身后铁栅栏上,暗黄色的灯火闪烁,映照着汉子那张狰狞的丑脸。
“乓乓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铁栅栏外传了过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不多时,一个高瘦的身影出现在铁栅栏后面。
“憨子,别整死了,一会三爷还要问话呢。”高瘦男子急声说着话,已打开栅栏小门走了进来,一副贱贱的贼笑,对着被捆绑起来身影说道:“挺硬骨头的啊,你服个软,老子就放过你,三爷那也好说话,怎么嘴巴这么硬呢。”
被捆绑着的人影,一身衣衫早已被鞭打的支离破碎。露出的胸膛上满是密布的绳银,通红一片。细弱的双腿更是仅被几条垂落下来的布条遮挡着,大腿根部更是被鞭打的皮开肉绽开来。
这人竟还未昏迷,左脸上一个半尺长的血印,给这张相比瘦削的身体来说更显小巧的脸庞,描上了更为重墨的一笔。
人影睁开狭小而细长的右眼,左脸的肿胀已将他的左眼完全挡死。
被绑缚着的人影,吐出一口血沫,砸在脚下的地板上,冷冰冰的说了一句。
“我去年买了个表。”(遗龙记../41/41029/)--
(遗龙记